方冀南和馮妙知道這事的時候熊孩子已經(jīng)運作得差不多了，讓沈文請去法院起訴離婚。肖微跟馮妙聊這事的時候，開玩笑的口吻說，她這個離婚案只在所屬區(qū)的基層法院審理，結(jié)果連他們高院都聽說了，六十五歲老太太起訴離婚，還專門請了個以刁鉆出名的離婚律師，在這個年代就挺轟動的。

其實他們這個離婚案真不復(fù)雜，單純家庭矛盾，夫妻感情早八百年就破裂了，又沒什么財產(chǎn)好分割，沒多少積蓄，房子是公家的，幾個回合闞志賓就敗下陣來，同意離婚了。沈文清揚眉吐氣跟闞志賓說，趕緊拿著他的個人物品從她房子里滾蛋。

判決離婚的隔天下午，沈文清哭哭喊喊打電話給二子，說闞志賓不肯痛痛快快搬出去，她兒子兒媳婦也跑來了，賴在她家里不走，鬧起來了。

二子一聽，放下電話就帶著李旭去了。

闞志賓不搬的理由主要是沒地方住，他單位的房子統(tǒng)共五十幾個平方，筒子樓，這在當時的平均住房條件下就算挺不錯了，兒子兒媳一家三口住著，根本不讓他搬回去，大概就想賴在沈文清的房子里繼續(xù)住著，或者讓沈文清答應(yīng)點兒什么條件。這個年代這種家務(wù)矛盾，報警派出所都不好管，找婦聯(lián)，調(diào)解。

然后二子去了，二子打人、李旭壓陣，總算讓二子找到機會了，甩開膀子把闞志賓父子一頓胖揍。

這小子從小打架打出來的經(jīng)驗，他只揍人，他一不傷人二不下狠手，哪兒痛打哪兒，小區(qū)里一堆人圍觀，報警派出所都不好管，人家娘家侄子來給姑姑撐腰，家務(wù)矛盾。

沈文清的兒媳婦看著男人挨打，在旁邊急得跺腳哭喊，沖著沈文清吼：“你還真看著你兒子被他打呀，你個死老太婆，你想想清楚，他是你親兒子，你就這一個兒子，還得指望他給你養(yǎng)老送終呢，等你死了看誰管你，看你兒子還管不管你，你死了

扔給狗吃！”

沈文清對闞志賓和兒媳婦是恨之入骨，大約對兒子還有一點舍不得，氣得拍著腿哭訴：“我還指望你們以后管我，你們現(xiàn)在就不管我，沒良心的白眼狼，現(xiàn)在就虐待我，我就這一個兒子，這些年我為了他，我哪里對他不好了……”

二子把人打完了，舒坦了，安撫沈文清道：“大姑，你要非得讓他給你養(yǎng)老送終那就讓他送，他為人子女憑什么不履行義務(wù)？不行你就再去法院告他不養(yǎng)老，跟他要贍養(yǎng)費，你養(yǎng)他這么多年，等你老了他就該給你送終盡孝，他敢說個不字，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沈文清長出了一口惡氣，立刻動手把闞志賓的東西一股腦往外扔。

總算把闞家人趕走了。

就像二子說的，現(xiàn)在沈文清眼里二子就是她最親的親人，得虧還有侄子給她撐腰。二子就跟她說，以后退休工資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堅決不能再給她兒子一分。

“你給他一分，他下回就會來要一毛，有一就有二，為了你自己晚年生活，一定記住了。”二子說，“大姑，人不心疼自己就沒人心疼你，你以后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爸說等過了這陣子，就安排你把手術(shù)做了，到時候給你請個護工，怎么就非得指望你那個白眼狼兒子。”

二子：“你看看你受的這個罪，就為了讓他將來給你送個終？值得嗎，你既然在乎，不就這點事嗎，就讓他給你送終好了，到時候保證給他安排妥妥的。”

沈文清連連點頭答應(yīng)著，百感交集地抹眼淚。

看透了，女兒不親，兒子混蛋，她老了也只能依靠娘家人，依靠侄子了，并且方冀南一家也有這個能力，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沈文清還是懂的，有娘家管她，闞家人就不敢再來欺負她，她晚年就能過得安生些。

二子和李旭幫她把滿地狼藉收拾了一下，沈文清拉著二子哭著說：“好孩子，大姑得虧還有你，大姑得謝謝你。”

“不是還有我，”二子跟她講，“大姑你說，要是沒有我爸我媽的話，我能來幫你嗎，大姑你要謝也是去謝我媽，我們家都聽我媽的，我媽要是

不讓我來幫你，那我肯定不敢呀。”

沈文清一想到自己當年干得那些事兒，而現(xiàn)在馮妙有身份、有名望，還有錢，沈文清就忍不住的心虛懊悔，生怕哪天馮妙一個不高興，不許方冀南和大子二子再管她，那她怎么辦呀。而沈文清又清清楚楚知道，那一家子爺兒仨，什么都聽馮妙的。

二子說要讓沈文清看著馮妙臉色過日子，事實是馮妙跟沈文清幾乎就不見面，然而不見面沈文清也自覺小心了，怕馮妙翻舊賬，生怕哪兒惹著她。

兄弟兩個打電話，大子聽說闞家父子挨了一頓，埋怨二子：“有這好事都不叫我一聲，不夠意思。”

二子：“你一當軍官的，這事兒不適合你。”

二子也沒背著他們，方冀南完全知道兒子那點小動作，跟馮妙道：“你說這小子，這事辦的不錯。我大姐跟闞家人脫離開，我還少操點兒心，省得我還得留心提防闞家的人了，她自己老了過得安生些，過不安生我還真能不管她？”

“我看他關(guān)鍵就是想找到個正大光明的理由收拾闞家人。”馮妙一句話戳穿兒子，嘆道，“闞家人當初干的事兒，加上你大姐復(fù)婚，讓老爺子這么多年擱在心里，跟吃了死蒼蠅一樣。你兩個兒子都是記仇的。”

“小時候兩個都傻了咕咚的，怎么長大了比我們心眼都多。”馮妙道。

“你也不想想，他自己搞個公司，整天跟一堆奸商打交道。”方冀南道，“生活圈子、社會環(huán)境不一樣，你看看邱小嬋，本來我記得就一傻大妞，現(xiàn)在你再看看，管理繡坊、跟外國人談生意，心眼兒比篩子還多。”

大子在部隊，二子忙公司，馮妙和方冀南跟前便只有丫丫了，丫丫升了初中以后功課忙了，小丫頭也不簡單，畫畫和刺繡倒是一直沒丟下。

兩個大人聊著天，丫丫跑進來問：“姨，寒假我能去學(xué)吉他嗎？”

“你想學(xué)吉他？”馮妙說，“怎么想起來去學(xué)吉他了，我還一直琢磨想給你去學(xué)個古箏、鋼琴之類的呢，可是你整天上課，還要學(xué)刺繡，這不是沒時間嗎。”

“我也就是想學(xué)個樂

器，”丫丫跑過來，笑嘻嘻擠到馮妙身邊，撒嬌地摟著她腰說，“我就是琢磨，您不是說一直想給我學(xué)個什么樂器嗎，我都問老師了，古箏、鋼琴都不是一天半天能學(xué)的，但是吉他，老師說學(xué)得快的，一兩個月就能會彈了。”

人不大還挺精，古箏確實不是幾個月時間能速成的。

方冀南笑道：“你姨想給你培養(yǎng)一下琴棋書畫，要學(xué)個古琴、古箏什么的還應(yīng)景兒，你看你，寫毛筆字、畫國畫、刺繡，再彈個吉他，感覺怎么就有點不搭調(diào)呢。”

二子打完電話湊過來，一本正經(jīng)道：“丫丫，學(xué)個架子鼓，打著架子鼓刺繡，再畫個國畫，絕對帶勁兒。”

馮妙一聽不禁噗嗤笑出來，丫丫則懊惱地跺腳抗議二哥最壞了。

二子道：“我跟你說，吉他我大學(xué)里玩過一陣子，費手，就你這小手彈起來手指頭都疼，彈吉他你談一陣子手指頭都能起繭子，你還怎么繡花。”

丫丫一聽趕緊看看自己嫩生生的手指頭：“那我不學(xué)了。那我學(xué)什么，學(xué)起來快的，能唬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