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一日，城里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甚至夜里特意開辦廟會(huì)。諸多貴人攜妻與子一道出去玩兒，花燈結(jié)彩、游船畫舫、煙火不斷。江采也包了條船，打算趁夜里與阿九和葉玉珠一道出門游玩。

這會(huì)兒才到下午，府里一切準(zhǔn)備已經(jīng)就緒，皆是阿九操持。

幾步一掛紅燈籠還有窗花之類，任是誰看了都會(huì)覺得心里高興，江采也不例外。他從外頭進(jìn)來，進(jìn)門便夸阿九：“府里甚是好看，阿九辛苦了。”

江采順勢從身后抱住阿九，頭埋在她肩上，難得溫柔繾綣。阿九依戀地回握住江采手，溫聲細(xì)語：“好了，我已經(jīng)叫人去請父親來，待放過鞭炮，咱們便進(jìn)行祭祀。”

江采貪戀地在她頸間嗅了口，“嗯。”

江采松開手，與阿九一道往堂屋去。江遜自從陸氏去后，開始信佛，幾乎不問是。距離他上一次出關(guān)，已經(jīng)快四個(gè)月。

因而，江遜還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位玉姨娘，只當(dāng)和從前一樣。

“你們辛苦了，開始吧。”江遜道。

江采才反應(yīng)過來，葉玉珠還未來。他正要開口，便聽見一聲清脆女聲：“我來晚了，阿采。”

正是葉玉珠打扮得齊齊整整地過來，她大抵也清楚是什么日子，并未太過花枝招展。

江遜一見到葉玉珠，臉色大變：“她是怎么在這兒？”

江遜看向兒子，江采沉聲道：“父親，這是兒子新納姨娘。”

江遜氣得冷笑，“你也是瘋了，我真當(dāng)你把她忘了呢。敢情全掛在心里，還大搖大擺帶到府里來了。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是罪臣之女，若是被發(fā)現(xiàn)，你當(dāng)如何？你又當(dāng)讓江家如何？還有阿九，阿九又如何？江采啊江采，我真是小看你了。”

江遜一番話說得言辭振振，又氣又急，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阿九連忙端茶倒水，“父親息怒。”

江遜一把拂開阿九茶，茶杯哐當(dāng)一聲，四分五裂。

這像一個(gè)信號(hào)，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江遜指著阿九，“阿九啊，你也是糊涂。你怎么能同意？他如何對得起你？你這么些年，為他操持打理，都是喂狗了？”

阿九被說得低下頭來，江采見狀，攔在阿九面前，他不明白父親為何如何大怒。

“父親，玉珠與我情意，你是看在眼里。如今，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至于阿九，我自然也是待她好。”

江遜閉上眼，搖頭嘆息，江采還是不明白。當(dāng)年那事突然又迅速，雖說是三皇子拱火，可沒有皇帝默許，怎么會(huì)如此之快？

既然是皇帝默許，便說明，是皇帝容不下葉家。如今江采這么做，便是在藐視皇威！

江遜指著江采，怒道：“你把她打發(fā)了，必須把她打發(fā)了。你若是不把她打發(fā)了，我與你恩斷義絕！”

江采臉色大變，葉玉珠也是一瞬被陰霾裹挾，沒想到從前恩厚可親江伯父，竟然是這種人？她一瞬間拉緊了江采袖子，“阿采。”

阿九被擠到一旁，看著他們相握手，神色黯然。

江采據(jù)理力爭：“父親，你對母親情深義重，應(yīng)當(dāng)明白我心情才是！你若說我，那我也是繼承了您！”

阿九聽得心里又是一凜，他這話顯然是承認(rèn)，他與葉玉珠情誼深厚。那她呢？當(dāng)真如父親所說，喂了狗罷？

阿九杵在一邊，呼吸都困難起來，這好好日子，攪弄得雞犬不寧。

江遜哪里容得江采頂撞，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力道之大，瞬間嘴角流出血來。

“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得商量！”

這事突然，阿九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葉玉珠哭天搶地一句：“阿采！你沒事吧？”

阿九只覺得腦仁都疼起來，江采身邊有人，她只好選擇勸慰父親。

“父親息怒，今日畢竟是除夕，這事兒咱們明日再說吧。”江遜哪里能息怒，胸膛起伏著，蹭地起身，“總之，她不能留在家里。”

江遜甩下這一句，便走了。

葉玉珠心疼地看著江采，一面叫丫鬟去拿藥酒，一面又安慰著江采。阿九看著，嘆氣都無處安放。

“還好吧？快，請大夫來吧。”

江采制止了她，“不，不用請大夫，放鞭炮吧。”

阿九遲疑，“可是……”

江采堅(jiān)持，“放吧，一切照舊。”

阿九只好命人去燃放炮仗，噼里啪啦地炸起來，但歡歡喜喜氣氛是蕩然無存。幾個(gè)人吃著飯，各有怨懟。

吃過飯，還要去祠堂給祖宗們請安。葉玉珠是妾室，不得進(jìn)去。

葉玉珠和江采撒嬌，“我也很久沒見伯母了，我想給她磕個(gè)頭。”

卻被江采拒絕了。

“你還是在外頭等吧，玉珠。”江采與阿九一道進(jìn)了門。

她站在門外，又想起江遜所說話，她不知道江采會(huì)怎么選擇。反正她不能被送走，絕對不能。葉玉珠掐著手心，暗暗發(fā)誓。

阿九與江采上了香，阿九看著陸氏牌位，心道：“夫人，我很想您。”

可陸氏牌位是無法回答她，阿九起身，“走吧。”

二人出門，葉玉珠自然而然又纏上江采，她吹著江采臉上五指印，很是關(guān)懷。

阿九眸色一黯，只當(dāng)默認(rèn)他二人要一道，徑直往自己院子里。

哪知道，江采叫住了她。

“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