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建榮沉默良久。

他已年過半百，這大半輩子過去，人生幾乎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兒時，他的家境是不錯的，只是后來父母的生意出了問題，身體又撐不住了，重擔就只能砸到他一個人的身上。

好在他找了一個不錯的對象，蘇雨虹出身好，個人條件也優秀，雖結婚之后性子略有幾分強勢，但蘇家在他的事業上幫了不少忙。

因此甄建榮一直覺得自己娶到了一個好媳婦。

只是，事業一開始上了正軌，他的心便蠢蠢欲動了。

趙鶯當年應聘到他的公司工作，干的活兒沒有什么技術含量，能力也不行，但性格溫柔似水，又軟弱怯懦，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甄建榮故意給自己創造機會，好幾個晚上和趙鶯留下來加班，近距離接觸，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對上眼了。

只是他沒想到，幾次沖動之下，他給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

趙鶯懷孕了。

甄建榮只是在趙鶯身上找刺激，并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庭，尤其是同時，蘇雨虹也有了。

好在當時他的事業蒸蒸日上，在外面多養一個女人不成問題，更何況，趙鶯很本分，從不會要求他離婚。

從那之后，甄建榮有了兩個家。

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直到現在，他都在后悔，為什么要將趙鶯送到離自己家這么近的醫院等待生產。

那時，趙鶯住院了，甄建榮下班之后會先去醫院看她，再回家照顧蘇雨虹。

可沒想到，一天，甄建榮去醫院看趙鶯時，遠遠地，竟聽見蘇雨虹與她母親的聲音。

甄建榮嚇壞了，立馬躲起來，后來他才知道，原來是蘇雨虹突然覺得肚子痛，聯系不上他，就和她自己的母親一起，來到就近的醫院。

甄建榮開始不安，但偷偷摸摸的滋味更刺激，每當他從趙鶯的病房走出來，又若無其事地回到蘇雨虹的病房時，便總覺得自己不再需要看老丈人、丈母娘和小舅子臉色行事，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

只是可惜，他和趙鶯的事，還是被撞破了。

蘇雨虹性格強硬，對他卻是一心一意，那天鬧到最后，終究還是她的父母不忍心看女兒如此心痛，要求他把趙鶯解決，這事就算了。

只要從今往后再也不和趙鶯聯系，就能得到原諒，甄建榮當然同意。

“你知道的，當年我就說過，我對她沒有感情，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我拿了一筆錢，交給她，希望她離開。”甄建榮的老臉都快要掛不住，但還是向蘇雨虹解釋，“一開始，她雖然哭哭啼啼，但也答應得好好的。只是誰能想到，生完孩子之后，她整個人都變了，居然開始威脅我。”

甄建榮恨恨地瞪了趙鶯一眼：“她說，她不要我的錢，只要我好好養好她的女兒。”

李可意看著趙鶯，眼神無波無瀾，甚至沒有一絲失望與黯然。

“你想得長遠，知道女兒跟著你，肯定過不了好日子。既然這樣，倒不如把孩子交給她親生父親來養，在優渥的條件下長大的孩子，一定比被你辛苦拉扯大的孩子要更加優秀。”李可意平靜地說。

“我真是拿她沒辦法了。當時岳父岳母一直在逼我，讓我趕緊把這個爛攤子解決，可我跟她好說歹說，她就是不同意走。不僅不同意走，她還說要去公司，把事情鬧大，甚至——甚至她會去找我的所有親戚朋友，甚至住在家附近的鄰居，只為了讓我身敗名裂！”

“我愛面子，只好同意她，把兩個孩子交換。”甄建榮長嘆一口氣，說道。

李可意笑了：“你好委屈哦。”

蘇雨虹閉上了眼睛，心力交瘁。

甄禎已經不哭了，她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聽聽甄建榮說的話，又聽聽李可意說的話。

最后，她將視線投向趙鶯。

趙鶯沉默許久，才說道：“甄建榮，你不要說得自己好像是受害者，行嗎？我什么身份，你們什么身份？如果你真的想要換回女兒，難道不簡單嗎？可是，你什么都沒有做！”

李可意揚了揚唇角：“怎么可能換回來呢？如果換回來，那就意味著要承認自己當年聯手換走小孩的事，甄先生才不情愿呢。再說了，反正兩個都是他的女兒，不管養哪個都是一樣的，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蘇雨虹一臉悲痛，恨恨地瞪著甄建榮：“可那不是我的女兒，我養別人的女兒，養了整整二十八年！”

甄建榮搖頭：“不是，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念我們的孩子，希望她……”

“你不要再滿口謊話了！”兔子急了還咬人，趙鶯本就不是什么老實人，被逼急之后，便死死盯著甄建榮不放，“這么多年，我沒錢的時候，找過你好幾次，求你給點錢，就當不是為了我，也是為了讓你女兒吃頓飽飯。可是你不愿意！后來我孩子要上大學了，我問你要錢，給點學費，你也不肯。你這個當爸的都不心疼孩子，我難道還要為她做牛做馬嗎？”

“甄建榮，你太無情了！不管是以前對我，還是這二十八年對你的女兒！其實你愛的就只有自己！”

蘇雨虹聽得心痛一陣刺痛，望向身邊的李可意時，她只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從小到大，她是不是對你不好？”蘇雨虹無力地問。

“不打、不罵、不愛，比較冷漠，談不上不好。”李可意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不管是對趙鶯，還是對蘇雨虹，她都沒有任何感情。

不過這樣也好，不懷抱著期望，就不會失望，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李可意早就已經習慣了。

“雨虹，事情就是這樣。我一直想要和你解釋，也想盡量幫我們的女兒，只是沒有機會而已。”甄建榮一臉忐忑地望著蘇雨虹，懇求道，“我們把女兒接回家，就像以前一樣，好好過日子，行嗎？”

蘇雨虹站了起來。

她盯著甄建榮，看了許久。

最后，在甄建榮露出最狼狽的神情之時，她說道：“女兒肯定要接回家，但是，你不用回來了。這件事，我會告訴我的家人。我父母雖然已經退下來了，但雨鋒還年輕，以他的實力，搞垮你的公司，不成問題。”

頓了頓，她又冷笑：“其實都不用我弟弟親自動手，做了這種事，你的已經身敗名裂，等于是自己毀了自己。”

說著，蘇雨虹抬起眼，目光落向不遠處的一個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