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興高采烈地跑到女知青點，因為天黑，他還磕到了腳拇指，疼得他抓著腳在門前打轉(zhuǎn)兒：“要不我們也琢磨琢磨怎么用太陽能發(fā)電吧，還有那個風力發(fā)電。”

現(xiàn)在國家不富裕，他們得想辦法為國家排憂艱難。社會主義就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他們現(xiàn)在蓋不起來樓，也接不了電話線，那就先從點燈開始。

余秋聽到他那熱情過度的嗓門就頭疼，冷靜地勸告熱血上頭的年輕人：“你還是先把洗衣機造好才是正經(jīng)。”

隔著門板，都不能削減胡楊的打了雞血的激情：“你的話提醒了我，我想到要怎樣增加水車的動力了，利用風！聽說咱們國家太湖那邊明清時候就利用風力水車灌溉了，還拿來提取海水曬鹽。”

余秋清清嗓子，決定鼓勵少年人的熱情：“很好，加油，我們等著你先照出來一架風力水車洗衣機。”

胡楊得到了同伴的肯定，總算消停下來，施施然敲門討水洗漱。

他到現(xiàn)在還不會點火燒土灶。

余秋無奈，只得先將第一鍋燒好的熱水分給這家伙，否則再讓他賴下去的話，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她可真心實意地等著他早點做好插秧機。

雙搶的時候，全公社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投入到農(nóng)田當中去。別說是她一個小小的赤腳醫(yī)生了，公社革委會主任都帶頭下田，她還能抄著手在邊上干看著？

余秋捶了捶后腰，感覺不舒服。

雖然西醫(yī)上沒這種理論，但余秋還是相信中醫(yī)的說法，她腰被踢傷之后又泡在冷水當中，估計是寒氣滲進去了，到現(xiàn)在發(fā)不出來，實在難受。

到時候就她這飽經(jīng)風霜的老腰，再下田插秧，肯定會直接倒在田里頭。

余秋往灶膛里頭又塞了個草把子，感覺水溫差不多了，趕緊招呼田雨：“打水洗澡吧，洗完早點睡，明兒還得早起呢。”

趁著天涼快，她明早看完秀華母子跟桂枝母女，還想趕緊把廁所的選址定下來，再看看到底能在水面上種什么菜，最好能砍了蘆葦編好浮床。

這么掰著手指頭一算，她真是一堆事情等著做，而且還沒摸到給村民建健康檔案的邊。

書到用時方恨少，人到忙的時候只恨自己不是三頭六臂。

她抬頭催田雨：“快點兒啊，別看書了，傷眼睛。”

小姑娘垂著腦袋，半晌才悶悶地吱出聲：“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說怎么算那個水車的葉輪跟水斗體積，還有什么太陽能風力發(fā)電，我都不知道。”

其實她原本是打算下班后參加農(nóng)業(yè)勞動的，可是今晚在寶珍家里頭吃飯，聽余秋和胡楊還有那個生產(chǎn)隊長說什么做水車洗衣機，她就開始心里頭不得勁。

因為他們一個個說出來的公式，她基本上都聽不懂。

胡楊跟生產(chǎn)隊長也就算了，胡楊好歹上到了高二，生產(chǎn)隊長當年也讀完了高中。可余秋不是跟她一樣，都初中畢業(yè)嗎？

田雨有些難受，覺得自己落后了。他們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他們學的東西都派上用場了。自己卻拖了后腿，能做的事情太少。

余秋心中有說不清的情緒在流淌。

為祖國做貢獻，這種話通常存在于官面文章當中。在她生活的時代，倘若有誰掛在嘴邊，十之八九會暗地里受到嘲笑。

能不能講人話？做人能不能真誠點兒？

她笑著摸摸田雨的腦袋：“那咱們共同進步唄，你好多東西都比我學得好呢，你教我。”

田雨這才歡喜起來，立刻自豪地挺起胸膛：“我是我們學校學思想的標兵，我?guī)阋粔K兒學語錄吧。”

余秋立刻點頭。

事實證明，果然所有的政治學習都是催眠利器。

這天晚上，她睡得特別香。

窗外的風吹雨打，絲毫沒有驚擾到她。

越怕什么來什么，大肚子一陣強烈持久的宮縮之后，余秋感覺自己手上滿是濕熱，跟泡進溫泉里頭一樣。

不好，破水了。

她手碰到的圓圓的條索狀的東西是什么？那是連接胎盤跟胎兒的臍帶！

余秋渾身一個激靈，汗毛孔齊齊豎起來。

她顧不得再堵住胎臀，她必須得盡快讓寶寶生下來。否則一旦臍帶被下降的寶寶身體壓住斷了血流，小家伙很快就會沒命。

“產(chǎn)包打開。”余秋沉聲吩咐，“利多卡因兩支，準備好腎上腺素。”

她換了副手套，迅速消毒鋪單，然后抽取利多卡因打在桂枝的左側(cè)會蔭上做局部阻滯麻醉。

一剪刀側(cè)切下去，幾乎是鮮血從切口涌出的同時，寶寶的兩條腿就下來了。

余秋趕緊用布巾包住孩子。

緊接著，產(chǎn)婦又是一陣宮縮，足以撕開人身體的巨大力道推著孩子的屁股也下來了。

是個小姑娘。

待看清孩子的外蔭，余秋懸著的心松了一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確有其事，反正她自己跟同事還有老師們的經(jīng)驗都是小丫頭生命力頑強些。

同樣的情況，小男娃夠嗆了，小姑娘卻能安然無恙。似乎在延續(xù)生命這件事上，女性天生就頑強。

余秋小心翼翼地包著孩子的身體，輕輕順著產(chǎn)力進行逆時針旋轉(zhuǎn)，幫助小家伙降下上肢，然后再順時針旋轉(zhuǎn)，娩出了寶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