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思考如何應(yīng)對選秀,對鄭女史的來意迎春其實也充滿了好奇。
宮中的女史不是大白菜,不是迎春自我貶低,以她和探春的身份,教導(dǎo)二人規(guī)矩,隨便宮中哪個積年的教導(dǎo)宮女都可以,派出一位女官來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之前迎教春入宮的規(guī)矩不過幾天,可以算是緊急培訓(xùn),派出女史這樣的人物還情有可原。如今距離明年選秀還有半年時間,鄭女史少不得在賈府要待幾個月。幾個月不在元春身邊,她難道不怕自己的心腹位置被人頂了?
迎春有心要私下詢問幾句,但是日日學(xué)習(xí)規(guī)矩,兩人都在眾人環(huán)視之下,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幸而迎春并不著急,日子便一天天過了下去。
鄭女史是有品級的女官,在宮里不起眼,但放到宮外就算個人物了。
因此教導(dǎo)迎春探春五日之后,逢著休沐,少不得賈家眾人前來宴請。
鄭女史向賈母說明,選秀之事宮中各方都盯著,自己前來教導(dǎo)迎春探春規(guī)矩,已然是元春額外重視的緣故了。要是再張揚出去,讓親朋好友都知道,容易節(jié)外生枝。萬一真的誤了大事,未免不美。
賈母自然認可,約束府中上下不得將鄭女史之事外傳。
饒是如此,礙著元春的緣故,賈府中人的宴請鄭女史還是一一應(yīng)對了。
等到她終于吃完東府尤氏和賈蓉續(xù)弦的宴席之后,已經(jīng)大半個月過去。鄭女史這時才委婉向賈母說明,自己此后再不吃宴請,由此方算有了些空閑,不再連軸轉(zhuǎn)。
又逢休沐日,鄭女史向賈母陳情,想去大觀園里逛一天。得到應(yīng)允后,謝絕了賈母派鳳姐兒陪同的好意。用過午膳,自己只帶了賈府派來服侍她的小丫頭,自去了。
大觀園內(nèi)可玩之處甚多。一些景色在鄭女史看來雖不如宮中皇家園林壯麗,卻也頗得精致二字的意趣。
尤其宮中的園林雖美,那也是給皇帝后妃們準(zhǔn)備的。鄭女史一介女官,從來不曾放肆游玩過。這大觀園卻又不同。只要沾上宮里二字,外面的人都只有奉承她的,鄭女史除了賈母王夫人外,再不必顧及他人,因此反倒隨著心意,認真把大觀園逛玩一遍。
因這難得的肆意,鄭女史逛到晚間,猶覺不夠,恰好到了凹晶館,便坐下休息。倚著欄桿四顧瀏覽。
一時低頭,看著水中的游魚自由自在,感受著宮里難尋的清閑自由,鄭女史的心中不禁浮現(xiàn)舊事。
“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彼偷蛧@道。
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頭聽了不解其意,但她有心巴結(jié),聽到鯉魚二字就笑道,“姑姑可是想吃鯉魚啦?我一會上廚房傳話去,讓他們晚上做條魚就是了,姑姑是想吃紅燒還是清蒸?”
鄭女史聞言不禁一愣,旋即又搖頭失笑,“都不是,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
那小丫頭也機靈,聽了笑道:“那姑姑就是想釣魚了?這看房子的婆子們那里都是常備魚竿和魚餌的,備著主子們想釣魚用。姑姑要是有興致,我就去問他們拿了來?!眒..a
說完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聽小姐妹們說,這園子里的魚常年被人喂食,沒有人釣他們,養(yǎng)的又大又傻,只要給餌就咬。只可惜我不在院子里服侍,一直沒機會試一試。今兒要是能借著姑姑的光,也釣一會就好了?!?
鄭女史原本沒有釣魚的心思,可是被小丫頭這么一說也動了心,便讓小丫頭去拿了魚竿、魚餌和魚食過來,在凹晶館前倚欄釣魚。
迎春得到消息,帶著司棋走到這里時,便瞧見這么一幕美人垂釣圖。美人旁邊的桶里還有三四尾男子巴掌大的鯉魚。
“姑姑好興致!”
鄭女史抬頭見是迎春,便放下魚竿,站起來笑著招呼了一聲,二人互相見禮。
迎春瞧了瞧旁邊裝魚的木桶,對鄭女史笑道:“看來姑姑今日戰(zhàn)果斐然,晚上可以讓廚房加餐了。這么幾條大魚,我瞧著最好一條紅燒,一條燉湯,再來兩條一道兒炸的金黃,澆上糖醋汁,就盡夠了?!?
鄭女史沒料到迎春一見面就把自己的戰(zhàn)果安排的明明白白,哭笑不得,拒絕道:“不必麻煩了,我不過就是釣著來玩的。”
迎春無視鄭女史話中的拒絕之意,只按著字面意思來理解,笑道:“不麻煩的。前兒個老太太說冬天太冷了,不讓寶玉他們每天去老太太那里吃飯,在大觀園另設(shè)了一個小廚房。這些魚大可以讓小丫頭們拿過去做,那小廚房柳家的做的糖醋魚色香味美,可是她的拿手絕活。嗯,再添兩個菜,讓他們燙一壺黃酒,也不必另找地方,咱們就在凹晶館里面坐了,就著這月下湖景,我陪姑姑喝兩杯如何?”
鄭女史此刻已經(jīng)了然迎春是有意要同自己說話了,正巧她也有心要探探迎春的底,兼之在大觀園里難得放松,便順?biāo)浦鄣膽?yīng)了。
迎春就讓司棋去小廚房跟柳家的點菜。跟著鄭女史的小丫頭早就有眼色地去叫了看守凹晶館的婆子,將收著的桌椅板凳擺了出來,又要了爐子炭火,預(yù)備著待會兒燒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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