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筱暖的消息多么靈通,上一秒剛有人鬧騰,下一秒仇玟菓就匆匆趕到了溫筱暖的家中。

此時正是周六下午,溫筱暖吃完飯正在慢悠悠地散步。

仇玟菓抵達后,輕聲道：“首長。請問是誰領您去鄉村醫生處的？”

溫筱暖一愣,啞然失笑：“仇玟菓同志,你是懷疑有人故意給我作局嗎？我忽然覺得你有點像是護崽子的雞媽媽。聽到消息后第一時間不是詰問我，而是懷疑我被人帶壞了嗎？”

仇玟菓一時語噎,好一會才道：“首長對不起。我一時……”

“沒事。我能理解。”溫筱暖大力點了點頭，順便拍拍仇玟菓的肩膀，“你的這種雞媽媽的精神非常好,我以前，現在,以及以后都需要你這種雞媽媽的懷疑精神,別說你認為我好騙,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挺好騙的。”

她攤了攤手,“這幾個月囫圇吞棗地見識這么多,我唯一的感覺就是世界上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多了,玩腦子我真心玩不過。還是得靠群眾的力量,集群策之力一起避坑。”

仇玟菓失笑：“首長。您這不是好騙,你這是過度謹慎。不過你愿意依賴我，我也愿意一直解答。只是社會往前發展，人心復雜……”遲疑了一會,仇玟菓開口道,“董大長老他們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您愿意一輩子這么依賴，他們也沒辦法讓你依賴一輩子……”

溫筱暖扭頭看他：“仇同志，若不是和你相處這么久，我會覺得你這話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仇玟菓依舊沉靜道：“首長。我只是說出一種可能性。”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太樂意聽。”溫筱暖起身慢慢地走，“該怎么說呢。我這人沒什么目標，以前覺得錢是最重要的，所以只想著賺錢然后逃離家庭，過自己的日子。但陰差陽錯來到這里，遇到了向同志，可以說是她帶有強烈理想主義的目標讓我隱隱覺得似乎找到了目標。唔……說洗腦不太恰當，有點像是被感染和感動到了。”

仇玟菓道：“首長的意思是，您在這個時代被感動成理想主義者？”

“你真是課代表……”溫筱暖輕聲感慨，然后點點頭，“沒錯。是被動的理想主義者。如果這個時代沒有了這種精神，那我后續會做什么就真的不確定了。準確的說，曾經屬于我個人的愿望已經全部，甚至是超常的實現了。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憑借的就是一股純粹的愛國精氣神，以及對曾經原生家庭的不滿意，我想在這個時代試試能做些什么……我知道這種想法很理想，但在我談理想的時候，你和我談現實，你覺得我會愛聽么？”

仇玟菓若有所思：“所以，這就是你幾乎不沾手建業公司的原因嗎？”

溫筱暖看向仇玟菓：“我沾手公司做啥？說真的，要不是我不想在21世紀暴露，連那個公司我都不想沾手。現在賺錢對我而言還有很大的意義嗎？別人賺錢是想吃最貴的，玩最好的，坐世界級游輪，買私人飛機，享受最高等的服務。但你看看我，我在兔元58年可以說沒啥錢，但我現在享受的待遇又有幾個人有。若是我提出要坐游輪，買私人飛機，大佬們難道還會不答應？你看，我的作用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純享受。那我還去管理公司計較那些錢做啥？賺錢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享受嗎？”

仇玟菓怔怔地看著溫筱暖，幾乎被她終極懶人邏輯給說服了，好一會才道：“首長，那你也不想學習知識充實自己嗎？你不是說過，你曾挑燈夜讀就為考上大學嗎？”

溫筱暖聞言又笑了：“這可能是思想覺悟不一樣吧。這個年代的人讀書是為了建設國家，但是在21世紀，大家讀書大部分是為了找工作吃口飯么。至于我，我純粹是想逃離原生家庭。都說知識改變命運，但是我已經被a改變了命運，我并沒有那么喜歡讀書，我只喜歡看雜書。”

仇玟菓聞言苦笑，他忽然明白董大長老和萊理政為什么會放棄一些給溫筱暖制定的計劃。

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

如果擁有這項金手指的人是他，他在前期肯定能將金手指的用處規劃得很好，盡全力隱藏自己，絕不會因為感動就冒著暴露的危險給陌生人用21世紀的藥品，然后在21世紀吸取足夠的知識與養料，根據歷史規避六零年代會遇上的危險，等家族登頂后，再開始慢慢發展國家。從他拿到金手指到正式發展國家，可能需要十年時間。

這就是他這種成熟愛國精英份子的性格，愛國，也會衡量利弊，會在意得失，會顧忌后果。保全發展了自己后，再開始談國家發展。

就算其他人知道真實情況，也沒什么好指責的，畢竟他還是將金手指拿出來愛國了，雖然晚了十年，但總比完全扣在手里的某些人要好。

而像是溫筱暖這種以情感沖動作為行為模式的年輕人，一開始就會跌跌撞撞地莽進來，哪怕最初做得錯漏百出，但光提前的十年時間，就遠比他會做的貢獻要大。

董大長老和萊理政應該也是看出來了，所以他們一直委婉地用顧問的方式，以事實作為例子引導溫筱暖學習，而不是安排一堆老師培訓后布置作業。

“嗨。你在發什么呆？回神了。”溫筱暖湊到一直不開口的仇玟菓面前，揮了揮手，面色古怪道，“我說，你該不會都信了吧？”

仇玟菓訝異地抬眉，聲音都有些飄了：“首長，您的意思是騙人的嗎？”

“啊……也不能完全說是騙人的。不過我剛剛發言也極端了……事實上，我一時一個想法吧。今天說不想學習，明天指不定就會瘋狂學習了。我還小呢，啥都不能打包票確定……”溫筱暖摸了摸臉頰，“罷了。我的事不是關鍵，關鍵是我想要做的事。仇同志，你覺得這個利潤分配要怎么做更能提升女性職工的地位？”

仇玟菓皺了皺眉，遲疑了一會開口道：“首長。在21世紀都是用利益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嗎？我個人覺得這需要長期進行文宣工作才能達成你的目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只用思想熏陶的話還是太慢了。”溫筱暖摸了摸下巴，“可以齊頭并進嗎？我們可以在報紙上買版面廣告，反復刊登男女平等的勵志小故事。同時辦廠的時候對女性職工進行優待，這個一定要廣而告之。尤其讓鄉間聽見。”

“報紙上面做廣告？”仇玟菓表情一時有些無奈，“首長，現在沒有這種機制。不過您可以寫一份申請報告，然后提交給宣傳部。”他看出溫筱暖面露難色，主動請纓，“如果您不會寫格式，我幫您先寫一遍，您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再添加潤色。”

“啊！那就太謝謝你了。”溫筱暖立馬點頭，補充道，“我覺得以利誘之也沒什么不好。只是我不了解公司情況，所以你衡量一下。”

仇玟菓沉吟片刻：“首長。建業公司目前主要經營紡織行業等部分輕工業產品生產，還有藥品業的一部分，我們正在組建藥廠。”

“！！！”溫筱暖目瞪口呆，“這，這么多？”居然連藥品這種暴利行業都給了一部分過來，國家會不會對她太大方了。

仇玟菓微微頜首：“也不能說特別多，畢竟許多輕工業與國家采取的合營方式，按21世紀的說法就是股權分紅，有一定的決策權。您想要提供女性職工的待遇，沒問題。我們甚至可以利用建業公司的影響力與部分國企單位交涉一下，讓他們也參與進來。當然，這樣一來涉及的工廠更多，成本波動等問題更加嚴峻，我們需要回頭重新核算一下。”

溫筱暖一聽某些產業和國家還掛鉤，頓時覺得仇玟菓慎重是對的：“那你慢慢核算吧。對了，要堅決杜絕關系戶、空降兵這樣的存在。不管多大的官，扛不住就來找我，我去說！”

仇玟菓訝異地看了溫筱暖一眼，這才是真正的無欲則剛吧。

他點頭：“請首長放心。”

仇玟菓的效率飛快，一周時間策定好改良方案，兩周時間已經以工廠為中心進行大范圍的宣傳，每一份招聘信息都是硬廣告。

這個年代，當工人可是很體面的工作，所有人都盯著這一塊。當人們看見大部分的工廠招工，尤其紡織女工、機械單車組裝女工、縫紉廠女工等女性可以應聘的工廠，提出給予男女性不同的福利待遇后，引起社會一片嘩然。

見識過重男輕女的，沒見識過這么重女輕男的啊！這么多大廠居然給予女娃娃這么優厚的待遇，這真的不是寫反性別了嗎？

全國發型的《光大日報》上刊登《金娃娃、銀娃娃不如女娃娃》《久病床前多孝女》《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婦女們當自強》等一系列“重女輕男”的小故事宛如火上澆油。

第一天，全國民眾激起強烈反彈，以農村老大爺老大媽為代表，罵罵咧咧說社會不公平，自家優秀的兒子憑啥不能上工。

第二天，城市里不少民眾跑到市政府進行小規模暴亂，抗議不公平待遇。還有一小部分作家發表詩和小文章在報紙上，批判資本一刀切，要民主要自由！

第三天，各大報紙上出現不同的聲音，支持“重男輕女”派，主要拿傳統說事，說男性從古至今給國家發展帶來多大的益處，反對“重男輕女”派，主要是拿西方平權運動以及董大長老曾提過“婦女能事。雖然支持“重男輕女”的派別人數明顯更多，但董大長老就是一塊金字招牌，哪怕是再敢瞎噴噴的也不敢抨擊董大長老。

……

第七天。

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b市的秘書處自然也都看見了。

徐向陽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徐祥瑞多次沒和溫筱暖接上頭，他都快放棄了。所以遇上這樣的機會，他便在辦公室里大放厥詞，話里話外都是女性辦公不靠譜等各種歧視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