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把我們推到一起

……如水月光先生，我知道，你在等著我的電話。我要跟你說，能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跟你說我的在些事情，這，本身也是一個天意吧。

今天哦，向陽花，我從來也沒有的所愛，我的美麗的小情人，已經(jīng)離開我，走得遠遠的了。她還是在我已經(jīng)無處容身了時，突然之間離開了的。去到了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不肯再見我的面了。

我將永遠不會知道，在自己生命的意義里，向陽花這個女人，扮演的，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她是我陳本虛生命中的天敵？還是一個摯友？

或者說，她讓我重新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生命，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意義；或者說，她讓我掌握了一個生命的真諦？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深深地感覺到，自己是那么地惶惑！

不過，還是想要告訴我的老婆宋文革，要讓她知道，我們這件事之所以發(fā)生，全是因為了她。是她把我們逼上了梁山。現(xiàn)在在我們古老的鳳凰城，想找一個工作，那應(yīng)該有多難！人家向陽花好不容易，在她父親工作的學(xué)校里，找到了一個代課老師的職位。

記得，那是快過中秋了。我的那個老婆宋文革呵，一天大清早，一馬當(dāng)先，就沖進了人家代課的鳳凰白霧溪學(xué)校。在有著上千學(xué)生的學(xué)校里，對著一個女孩子，大聲叫道：

還我老公來！向陽花，你這臭麻皮！你還我的老公來！你這臭婊子！

麻皮是我們鳳凰地方話。就是我們男人表面上裝b不在意，心里頭卻一個個都很喜歡的，女人的那個東西。不過，那是得要在罵人很兇火時，快要殺人放火時，才這么表達的。

這樣子一來，搞得白霧溪學(xué)校學(xué)生老師，都回過頭來，看著這兩個女人。那弱不禁風(fēng)的向陽花，被她追得滿操場跑。把人家一個青春少女，代課老師，校長女兒的面子，丟盡了。

這還不算，惡女人宋文革快腳快手，心里還狠毒著哩。不一會，就追上向陽花。在沙坑邊上，她竟然把向陽花這么一捺，就捺到泥地上，兩手狠狠撕開衣服。搞得幾個到學(xué)校挑糞的男人，都停下腳步，扯起眼睛，朝這邊看。

可憐人家一個美麗的花季少女，青天白日，遭這個壞蛋殘暴蹂躪。

你說，她這樣放肆，還讓不讓人家黃花閨女，在白霧溪活下去？

當(dāng)天晚上，向陽花在家里，一會兒找繩子，一會兒尋菜刀，尋死覓活。那位做校長的老爸看了，發(fā)了大火，喊了家族里的人，從白霧溪村傳令過鳳凰城：

我女兒和你陳本虛，到底是怎么回事？陳本虛，一定要說個明白。陳本虛老婆，更要說明白。要是我女兒向陽花，真的和你陳本虛，有什么事，那是我們家教不嚴(yán)，我就要殺了向陽花。要是我女兒沒和你陳本虛有什么事情，那你鳳凰陳家人，就要賠我玉龍溪的向家人來。

老先生這邊說，那邊找來了四鄰八舍、三親六戚，家族兄弟。這人，在鳳凰地頭上，還有一點實力的。

幾天時間，我工作的單位，老婆那邊單位，一起就派人來調(diào)查了。事情鬧到這份上，我老婆和天下鬧這事情的女人一樣：到了這時才知道，要說自己男人真的和人家，有什么具體證據(jù)事實，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下子，搞得整個單位里，人人見她，冷笑不已。仿佛說：你這惡婆娘，你這樣捕風(fēng)捉影，去壞人家黃花閨女的名聲，真是太兇狠啊。

說實話，宋文革這醋罐子，我知道，很厲害。譬如說，那年有個朋友約稿，我寫了首挺蹙腳的詩，發(fā)表在一個小小地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給別人聽。誰知道，那王建春真可鄙。那天一進家門，就大驚小怪，沖著我說：

陳老師，想不到哎，你那詩，還寫得不錯。恭喜，恭喜啊。

我當(dāng)時連示意他，都來不及了。宋文革聽了，表面上，沒有什么事。過幾天，通過一番地氈式的搜索，終于找到這首詩。這下子，就等于找到我陳本虛的滔天罪證了。

死女人拿著它，一沖，就沖到了我的書桌前，一雙眼睛銅鈴樣子，瞪著我，這么朝桌子上一甩：你說，你給我好好地說說，你到底，又在想誰了？還在舍不得，曾經(jīng)的心上人？啊！

那首詩，叫做《別鳳凰》：

能不能再回來

也不敢問自己

沒有天真的回憶

沒有如詩的興趣

看那凄苦的云

飲那如雪的劍

轉(zhuǎn)過了山轉(zhuǎn)過了水

淚蒙住了眼前的路

但蒙不住沉沉的身影呵

知道前面已經(jīng)沒有一切

那是因為我

欺騙了你

這真是首極為一般的詩。可她一邊發(fā)惡一邊說：我知道，陳本虛，在想原來那臭婆娘，那臭麻皮了。你以前，還欺騙了人家。為什么，你回回都是騙子？我說：你不要搞錯，我騙誰？人家這是寫詩。

她居然頂回來：你們這些人，不是常常說，以詩言志？你不是這樣想，怎么會這樣寫？你一定是當(dāng)初欺騙了別人。現(xiàn)在慚愧了、后悔了、想她了，是不是？你要是真的想她，那快去把她找來，我完全是可以讓賢的。一下子，我真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這回，宋文革看這陣勢，知道大事不好了。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拔腿，逃回她大水田的娘家去了。

天下事情就是這樣，這人無事生非時，賊膽子天大。事到臨頭，嚇得屁滾尿流。這是很多女人吃了飯，沒事干的必然結(jié)果。好在人家白霧溪向陽花家，畢竟出自校長家庭，到底還有一定修養(yǎng)，有一定學(xué)問的。一見那惡婆娘自己退了回去，也不再做追究了。

鳳凰城，只是湘西大山里的一個小小的縣城。

向陽花的白霧溪，更是個小小的鄉(xiāng)村。方圓只一公里地方，東邊打個屁，西邊都聞得到香。想一個黃花閨女，出這樣天大的事，向陽花心里當(dāng)然很難受，畢竟還是一個年輕人。可一家人大大小小面子，往哪兒放才是？

向陽花看到一家人悲凄不過的樣子，怎么得了？她不顧我極力勸阻，一怒之下，一個人就去了東莞。

就在宋文革去玉龍溪，大鬧了學(xué)校的第二天，我親自買了禮品。到白霧溪村去，向陽花一家人道歉。可才在村口，被她的幾個親戚，差點打死了。

說實在話，陳本虛在道上，也是有幾手功夫的。如果說是單挑，他的那些什么狗兄弟，全不在我的話下。那天是自己理虧。沒有還手的心情，哪有還手的力氣。只好像條豬狗那樣，讓人修理自己了。

讓我心安的是，才過幾天的時間，向陽花偷偷地，找到鳳凰城我的家里。相見之下，我們兩個人恍若隔世，一下子就親近了許多。

我們不約而同地，撲向了對方，竟然相擁相抱，號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