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遺臭萬年

1、可能會遺臭萬年的《性福生活之之鳳凰居》

她見我愣了。再說，搞什么偉大文學創作？在寫你那個可能會遺臭萬年的《性福生活之鳳凰居》。

你不要這樣搞，好不好？現在是九十年代，可不是以前。你不要把人家這個有文化，有知識的女子向陽花，當成你以前那個野女人解芳菲。不要把現在的宋文革，當成是以前那個宋文革。你以為人家個個女人，都喜歡你陳本虛，你這不要臉的老東西。

再說，我看好多人搞創作，楊庸仿老師搞創作，譚志誠老師搞創作，都沒有你吃得這么好，住得這么體面。有席夢思，有大彩電。你要是不相信，就打個電話，到前面服務臺，看人家把你的帳，結了，還是沒有結？

我這邊還想打電話，那邊女人又說：

陳本虛，我看你這人，還沒有老，思想為什么就這么老。你還不清楚，你那個老感情向陽花，對我說過了，要你在今天中午十二點鐘之前，就要退房間，出店門。要是過十二點，這兒就要多收一天錢。那就要你自己出。

你知道個屁？我狠狠地說。

哈哈哈。

她大聲笑道：你知道，在這兒住一個晚上的錢，是多少嗎？是一百八十元人民幣。比你一個月工資，還要多出二十一塊五角。你住了十五天，還嫌住少了人家向陽花的錢？你以為，她是你什么人？她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掙得到這么多錢？

啊，這里一個晚上，就要一百八十元人民幣？聽她說話樣子，并不像是在講假話。我恨不得在這地毯上，打個地洞鉆進去。我這一輩子，雖然也是磕磕絆絆過來的。可哪里又受到過這樣的侮辱。這不是都在欺負陳本虛？尤其又是這樣一個女人，千里迢迢，從鳳凰城來東莞長安，數落我。

冷不防，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拍的一巴掌，打在宋文革剛剛放著勝利光芒，得意洋洋的臉上。我就準備像以前那樣：在她大叫大喊聲中，隨即迅速收拾幾樣東西，帶上包包。狠狠地和她搏斗一番，奪門而逃。

誰知道，女人并沒有像以前那樣，飛快追趕上來，抓住我要和我拼命。也沒有像從前，呼天搶地，捶胸搗背，大聲號啕。只是雙手捂著臉，呆呆地看著怒發沖冠的我。

正在我打點好了一切，就要走時，陳尋常卻冷不防大叫一聲，伸出兩只手搶上前，一把抱住了我雙腿，流著眼淚大聲叫：

爸爸，你不要走。爸爸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爸爸跟著媽媽，快快回家，我們一起回家吧。陳尋常不要這酒店，要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回鳳凰。

孩子的叫聲，撕裂了我心肺。淚水猛然模糊我雙眼。我軟軟地，癱在沙發上了。

后來才知道，我辭去工作，離家出走，單位頭頭對我的態度，像是到了寫悼詞時候，盡是贊美之詞。也不怪我以前不對。一致說：宋文革，你實在太厲害。

楊庸仿同志，都公開對宋文革說：宋文革同志，關于向陽花同志事件問題，上面領導完全調查清楚，研究決定，是個天大冤案。害苦了向陽花同志。這回，你把我們鳳凰的人才，陳本虛同志氣出門，太不應該。

女人聽到單位上上下下，都是這說法。也知道，眾怒難犯。再說，男人這樣出走，自己臉上也掛不住。心虛起來。沒辦法，只有帶著孩子，到東莞長安找人。宋文革拖著陳尋常，一路找過來，也巧，一找就找到她冤家對頭，向陽花。

一見向陽花，她雙淚直流。不顧在大庭廣眾，沖著還在發呆的向陽花，卟通跪下去。低頭一字一淚：

向陽花啊向陽花，上一回，我到白霧溪學校害你，是我宋文革不對。也是我一輩子所犯的最大錯誤。現在，我想通了。宋文革現在就向你表態，你和陳老師，兩個人相好，我沒有一點意見。現在你就跟我回鳳凰，我們兩個做姐妹。

你要是想做大姐，都可以。我們一起，招呼陳老師。幫助他好好寫作，讓他成為我們鳳凰大作家，你看這樣，好不好？

宋文革這樣一說，把向陽花嚇一跳。聽了半天，才得明白，這女人說的，竟然是這么回事。放下了心來的向陽花，急急攔住她話頭，聲音低低地說：

宋文革，你到底在說什么屁話？我們做姐妹？你這死宋文革。你在白霧溪，吵了我一回，還不夠？還不肯放過我？你還跟到東莞長安，來做什么？你放的是什么臭屁？誰又愿意，和你做鬼姐妹啊。

你還以為，那個陳本虛，是什么好寶貝，好作家。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這是廣東東莞長安，這里是不要命不要臉，只要能掙得到錢的地方。人家這里人，是不理會你什么作家不作家。你那個大作家，他賴在酒店里，有十五天了。

我一天光是住的，就要為他花一百八十塊錢。還有一日三餐吃的。我為他花好多錢了。也沒有什么錢了。你趕快去酒店，接你那個好男人，回鳳凰去。你們兩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聽了向陽花這番話，宋文革喜歡得差不多要一蹦起來。只見她從地上一骨碌，像泥鰍樣爬起來，就要往酒店趕。后面的向陽花追上來，大聲叫住她：

宋文革，我這兒，還有二百塊錢。講明的，我和你，沒有什么情份義務。這是送給人家陳尋常的。你給他拿去。這個地方，可不比鳳凰，一出門，就是要錢用的。

宋文革聽了，回過身來，抓住向陽花的手。這一回，她流出來眼淚水，是真的了。只聽到她對向陽花說：

向陽花啊向陽花，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不記前嫌的好人。以后我宋文革，一輩子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