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要寫《裴學(xué)東懺悔錄》

從此以后，裴天龍就全變了個人。再也沒有看見裴天龍，隨便揮拳頭打人。處理起一切事情，溫和的同外事辦那些干部差不多。

聽到這里，我說：你把裴學(xué)東的電話，告訴我。

區(qū)國華聽了，眉毛一豎：他會有什么電話。你要它，做什么呢？

我正要找這方面材料。對過去了的這件事，誰肯這樣認真去懺悔。誰都常常只說，自己當年如何過五關(guān)，怎樣斬六將。誰都不肯說自己，曾經(jīng)走麥城。我要寫它一本《裴學(xué)東懺悔錄》。

區(qū)國華笑：要是這樣想，你就更不用去找他。我們派出所，給他一家人找了工作。我也想找找他，了解一下他現(xiàn)在情況，以后便于管理幫助。可他都沒再肯和我講什么。多去了幾次，最后連面都不肯同我再見。裴積德還對我們說：

她父親講，自己為什么還活著。就是為了能好好懺悔。他這一生，就只為這些死去的人懺悔，而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想想，他會理睬你，這個要寫《裴學(xué)東懺悔錄》的作家？

我沉默有頃，雖然一時還沒有死心，現(xiàn)在也只有作罷。

區(qū)國華知道我家庭情況，還有這段時間所遇到的事。建議我為長遠計劃，還是回到老家鳳凰，先把工作關(guān)系恢復(fù)，再進行工作調(diào)動。當然做這些事，我沒有什么能力，一切都由她幫助操作。同時她還說服了我，為了兩個小孩子前途著想，把家庭搞好，無論如何把全家人弄過來再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我辭了職，再回去，有什么意思。再說你辭了，就辭了。別人還買你的賬？

她說：要是你對我說的事，都是真的。那么誰不知道，你那所謂的辭職，是一時間賭氣。再說，你雖然人走了，可是幾十年感情還在，未必然人家的心，就這么壞。非要把你往絕路上逼？要是沒有關(guān)系過來，憑著你這樣年紀，這種專業(yè)，要想在東莞長安混下去，是難上加難。

仔細地想她的話，結(jié)合這一段時間來的體會，是有些道理。回到鳳凰。一切如區(qū)國華所料。那邊對于我的回來，當然先是面有難色，后來聽了我的打算，果然煙消云散，一切都讓我滿足了。

我敢說，在現(xiàn)在的社會，這樣肯為素不想識人做事的人，是不多的。我不過就是當年，偶然為她發(fā)表一篇文章而已。再說也有人，為我發(fā)表了一些文章，比較起區(qū)國華來，我就太不記得人家的好處了。我就在當年，只是給她偶然發(fā)表了作品的作者幫助下，來到好多人都向往東莞長安工作。

以前只是聽人家說，在南邊這些地方，除了金錢，沒有什么人情味道。如果以后真有人還要這樣說，我只怕是要和他打架。老話說得好：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可我那臭老婆，完全是托了這么個善良女子的福，把從我們鳳凰調(diào)過來。可是她這人，狗改不了吃屎，居然還恩將仇報，把似是而非的污水，潑到另外一個純潔善良女人身上。

說人家和陳本虛，有什么不正當男女關(guān)系。說真的，陳本虛只算做一只癩蛤蟆。區(qū)國華，青春年少，前途正不可限量，可是九天之上的夜明珠。可那死女人，就不管人家一個女子死活，和上一次在鳳凰白霧溪學(xué)校，鬧向陽花一樣，到她單位上去鬧。害得人家一時間，跳到黃河洗不清。對人家前程的影響，可真的是太大了。太對不住人家了。

最讓我傷心的，感到對不起她的就是，區(qū)國華作為光榮人民警察，在被別人誤解，停職反省期間，還是為了解救人質(zhì)，赤手空拳參加追捕，和綁架罪犯分子進行殊死搏斗。在自己重傷之后，血灑神州魂歸九泉之際，都還沒能夠洗清心頭這個冤恨。

而且這個機會，將永遠失去了。我這一輩子，雖然有好多不幸，可并沒好多因為自己失誤，而產(chǎn)生的遺憾。這件事，是我終生，不可以再彌補的遺憾了……

講了這么久，電話那邊，陳本虛顯然講不下去了。這邊我也聽出了淚水。可我卻是三更半夜吃黃瓜，得頭不得尾。叫人家如何去勸他。等到我把放下來電話，再接過去聽。他那邊放下了。

陳本虛今天晚上情況如何，說老實話，我是十分擔(dān)心的。不過陳本虛，你一個大男人，對自己對生命，可要想開點才是。

文章寫到這里，對陳本虛的命運，以及結(jié)局，我開始有一點預(yù)后不妙的感覺。

劉戈：時間能改變一切，時間如流水，能沖淡一切。人總是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世間一切事物，結(jié)果又何嘗不是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距離包括時間與空間，距離既能產(chǎn)生光輝，也能消蝕光輝。

就是英雄落魄，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南下孔雀，不知有幾多人，當過這一回撥毛雞。拓荒者艱難，創(chuàng)業(yè)者辛酸，由此可見一斑。

滿長雄：一個人變不變壞，全在于自己。這么多人到南方來，許多人并沒有變壞，有人還成就了自己的事業(yè)。只有對自己，對生活充滿信心的人，才會面對這一切，站穩(wěn)自己的立場。

嚴小春：陳本虛能夠有這么好的運氣，碰上了這個自己只給她發(fā)表了一篇文章的人，他比起很多來南方的人，應(yīng)該算是不錯了，人，就為什么這樣不知道滿足？

王建春：金窩銀窩，還是不如我們鳳凰的狗窩。

何超群：按一般的敘述，小說應(yīng)循陳本虛為何要離婚——陳本虛應(yīng)該怎樣離婚——陳本虛離婚的結(jié)果又如何？這樣一種線性邏輯，來展開故事。

可如水月光卻不這樣寫，他似乎覺得，這樣寫起來不過癮，不能滿足他破壞的**，他一反常式，一開頭，就使用了陳本虛的長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敘述。然后，幾位超故事敘述者，像參觀者一樣，對這冗長的敘述，進行了一番評頭論足，語言詼諧，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