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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染惡疾（1 / 2）

第六章

方淮是第一個沖進大殿的，禁軍在外，沒有旨意不敢擅闖太廟。

他才剛踏進殿里，就見那本該幫著皇帝焚香的司禮監(jiān)宦官口吐鮮血而亡，皇帝卻躺在大殿中央，恭親王與瀾春都慘白著臉。方淮眼神一沉，二話不說單膝跪在皇帝跟前，伸手去探他胸口的傷勢。

皇帝忽地握住他的手腕，低聲說：“我沒事?！?

方淮一頓，對上皇帝漆黑透露的眼眸。

皇帝在他耳邊說了四個字：“將計就計?！?

太醫(yī)匆匆趕來，太廟的正殿連朱紅色的漆門也閉合了。廟外眾人惶惶不安，恭親王負責(zé)穩(wěn)住大局，稱皇帝抱恙，須請?zhí)t(yī)及時診治。

皇后站在最前面，越過銅鼎中裊裊升起的青煙，隱約看見殿門闔上前皇帝似乎倒在地上，身旁還有一灘氤氳的深紅。她頓了頓，覺得自己作為皇后不進去侍君似乎不合理，可心里雖懸著，到底腳下沒動。

她身后立著大皇子奕熙與公主奕柔，奕熙九歲了，個頭比三歲的奕柔高些，似乎也匆匆瞥見了什么，猛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皇后下意識地抽回手來，側(cè)頭恰好看見奕熙怔怔的眼神，她頓了頓，又不自然地把手垂了下去，安撫似的朝他笑了笑。

一旁的素清見狀，趕忙走上前來拉住奕熙的手：“殿下，眼下皇上龍體有恙，娘娘心里著急，您跟奴婢到這邊兒來休息片刻，莫惹娘娘不開心。”

她看著大皇子白蒼蒼的一張小臉，心里一陣嘆息。

多少年了，皇后還是不愿意親近他。

闔宮上下都知道，皇帝去了趟太廟祭祖，還沒出太廟的門呢，自個兒就先倒下了。恭親王急得跟什么似的，白著張臉主持大局。太醫(yī)院的提點自打從太廟出來就神情凝重，一言不發(fā)。禁軍統(tǒng)領(lǐng)方淮進了廟里就沒出來，最后親自背著皇帝上了輦。

從太廟回來后，皇帝進了養(yǎng)心殿，再也沒出來。

早朝停了，趙侍郎傳皇帝口諭，各位大臣有事遞折子，無事就退了。但那折子批下來，任誰都看得出與皇帝的字跡大相徑庭，分明是那趙侍郎代為批注的。

后宮妃嬪心驚膽戰(zhàn)地在養(yǎng)心殿外跪了一地，可皇帝連皇后都沒見，她們跪得腳發(fā)軟，最后無功而返。

太醫(yī)院的提點態(tài)度就更古怪了，頭天出來，恭親王問起皇帝的狀況，他捋捋胡子，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并無大礙?？苫仡^就召集太醫(yī)院一幫白胡子老頭議事，議得個昏天黑夜，議得藥罐子藥碗一個接一個送入養(yǎng)心殿，議得外面人心惶惶。

闔宮上下大到主子，小到宮女太監(jiān)，個個都如履薄冰。

這，這皇帝突發(fā)惡疾，莫不是大興要變天了？

流云也跟著長吁短嘆：“可憐見兒的，咱們皇上那么個周正人，我還沒來得及見他一面，一睹芳容，他這就病來如山倒了……”

昭陽一把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好在午間的司膳司并無他人。

她壓低了聲音：“你長點心，皇帝病沒病，病得如何，連提點大人都沒露點口風(fēng)，你倒是清楚得很吶！”

見流云神情也凝重起來，她倒又開始嬉皮笑臉：“哎哎，不是我說你，你還真挺把皇上放心上啊，成日里皇上長皇上短的。要是皇上知道了你的一片真心，指不定多感動，一朝把你拎到跟前賜個封號?！?

流云白她一眼：“皇上病得連朝都上不了，還有那功夫拎人賜封號？”

養(yǎng)心殿的梨花開了，一樹一地皆是花，三月風(fēng)軟，吹得滿眼晃悠悠的白。

皇帝倚在軟榻上，只著素白中衣，腿上搭著如意云紋繡被，隨手拎了本淮南子看。

趙侍郎不樂意了，和顏悅色地勸皇帝：“皇上，您看您這都在養(yǎng)心殿休養(yǎng)三日了，總該活動活動筋骨才是啊。我看這批折子就挺好，活動量不大，活絡(luò)活絡(luò)手上不說，腦子也能跟著轉(zhuǎn)轉(zhuǎn)?！?

他把手里的毛筆往桌上一擱：“要不，臣這就把折子交還給您？”

皇帝“病”了三日，他就在這兒做了三日的苦工，不單要念著子給皇帝聽，還要幫著批注。皇帝說一句，他給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