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一團白影

吃過早餐外面已是大天亮。只聽得一群小鳥在窗外聒噪個不停，趿拖鞋到窗邊，扎起窗簾，推開窗戶，便有一股清新的空氣夾著青草味撲鼻而來。歐偉立想起今天是禮拜天，不用去上班。俯首窗外，因為鎮招待所就在鎮政府后面，鎮政府大院可以一覽無余，里面寂然無人，唯有幾棵青松傲然挺立在圍墻內側。又縱目遠望，只見遠處天地交接之處，群山蒼茫，綠樹如煙，正當歐偉立忘情地欣賞著窗外的春景時，一團白影子從眼角閃過，急扭頭細看，白影子已消失在鎮政府大院門口。是鎮政府里的誰呢？會不會是童琴，歐偉立在心里胡亂猜測著。

艷麗吃完飯出門去找鎮上同學復習去了，閑著無事，歐偉立便鬼使神差地來到鎮政府大院門口。門口右側的路，是通往外面的路，左側則是通往南沙河的小路。小路上落了些枯黃的樟樹葉和竹葉，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微風起時，兩邊的樹林會發出颯颯的聲響，同時伴隨著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穿過小路，眼前豁然開朗。歐偉立走上齊齊整整的南沙河堤壩往前一看，河面波瀾不驚，水質則清的發藍，此時，一輪紅日剛剛從山凹中鉆出半張臉來，溫和的紅光撫著半片水面。河流與河壩之間的沙地上嵌著許多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其中有一塊巨石表面平整，大如戲臺。上面正有一老一小在打太極。老的是元吉叔，小的居然真的是童琴。童琴穿著一套白色運動衫，扎著馬尾辮子，跟在元吉叔后面認真比劃著。

歐偉立看了，心中大喜，慢慢沿著河壩而下，走到巨石上面，先是童琴看到了他，朝他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又繼續比劃著，而后歐元吉也看到了，略帶驚訝地看了看他，歐偉立怕打攪他們打太極，故意閑步到了另一邊，心里卻想著：凱旋叔交過的太極拳也好久沒有操練過了。

元吉叔打完太極后帶著童琴叫上歐偉立一起在河堤上散步，便問歐偉立，“歐鎮長什么時候過來的？”歐偉立答道：“放假沒回去，一直呆在鎮上?！薄澳俏以趺礇]看到你在食堂吃飯呢？”歐元吉問道。“我帶著艷麗在家里自己做飯吃。對了，還有誰在鎮上值班啊？”“還有計生辦主任楊敏?！痹逍χ鸬?。童琴半嗔半笑地補充道：“這會兒可能還在辦公室里屋睡懶覺呢。”

不知為什么歐偉立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醋意，他多希望睡懶覺的是自己，而童琴也能用同樣的語氣對著別人數落他。但他十分清楚，童琴跟他還比較生疏，沒有同楊敏那般那么熟悉。如果不是傳達室歐元吉在，他也不可能與她這么近距離的散步。歐偉立胡思亂想之際不免多看了童琴幾下，這幾下又全落在童琴眼里，惹得童琴一點紅從耳邊起，慢慢漲滿整個臉頰，歐偉立見呂琴被他看得害了羞，也不自在起來。

元吉叔在前面發問：“歐鎮長啊，你分管計劃生育工作，是不是比以前更忙了呢？”歐偉立見歐元吉問自己，借機快走幾步貼上元吉叔，并說道：“這幾天忙著熟悉情況，現在心里還沒底，打算找時間去村上轉轉，跟村里的干部溝通后再作打算吧?！痹鍑@了口氣說道：“說實在的，村里的事情看起來都是些小事，但處理起來卻挺復雜的，村里的書記一般威望很高，在村里你可以多向書記請教，多聽聽他們的意見。就比如說計劃生育的事吧，上面抓得緊，下面鄉鎮也要圍著轉，但是村民不配合也是沒辦法的事，往往費力不討好?！闭f完，歐元吉跟歐偉立和童琴說起了多年前的一件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說是正在串門拜年的某鄉計生辦趙主任突然收到一則匿名舉報信:某某村的某某某家里無準生證計劃外多胎生育，你們管不管？主任不敢大意，立即匯報給了主管錢副鄉長。錢副鄉長想這是壓倒一切的大事，立即電話匯報給了孫鄉長。鄉長想這是一票否決的大事，立即匯報給了黨委李書記。李書記想，等舉報到上邊上邊催辦督辦就被動了,于是當機立斷:立即趕往某某村調查處理。有個原則：如果還沒生，不管采取什么辦法也不能讓她生出來。趙錢孫三人火速趕到了某某村，打聽到某某某家，一看，傻眼了：某某某家的老母豬正在下豬崽，已生出八個，肚里還有，還沒生完。趙主任當場請示錢副鄉長，錢副鄉長當場請示孫鄉長，孫鄉長派人請示李書記：是多胎生育，已生出幾個，還有幾個未出生，怎么辦？李書記明確指示：把她送到鄉衛生院，一定要拿下來！我直接趕到鄉衛生院。待李書記趕到鄉衛生院一看，幾個人正在從拖拉機上往下卸老母豬，當場暈了過去。沒辦法，只好把，某某某和他的老母豬用車又送回村里。經車這么一顛，老母豬生的倒更順利了。李書記訓斥孫鄉長，孫鄉長訓斥錢副鄉長，錢副鄉長訓斥計生辦趙主任。趙主任事后一查，卻找不出誰舉報的。其實，事情原委很簡單:某某村某某某常年在外打副工，回家過年正趕上大年初一母豬下崽。他觸景生情，想起幾年前自己老婆計劃外生二胎時，鄉計生辦趙主任等領導把自己和老婆好個折騰。心想我也耍耍他們。于是，便送出了那份舉報信。其實，就是查出了也奈何他不得。因為舉報信沒問題:一是確無準生證；二是確是計劃外；三是確是多胎生育；四是確是在某某某家里；五是舉報人只問你們管不管，沒說別的。

說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說著三人慢慢地走上河堤，穿過樹林，回到了鎮政府。在傳達室門口，歐元吉邀請歐偉立進去坐坐，歐偉立本想回辦公室去，看元吉叔喊過幾次，才進去。歐元吉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本殘破不全的書輕輕放在歐偉立手中，“歐鎮長，這是我好不容易淘來的古書，有一定的年月了，記載的可都是歷朝歷代石板縣的事兒?！币姎W偉立似乎不太感興趣，又附在歐偉立耳邊悄悄地說：“這里面可是應有盡有哦，說不定還可以查到哪個朝代石板縣出過貴妃呢，而且還有山野艷情事呢！”說完瞇著眼睛笑起來，拿出相思鳥的煙裝給歐偉立，歐偉立馬上從口袋里摸出一包沒開封的1982玉溪煙丟給歐元吉，“元吉叔，抽我的吧，不沖鼻的?！?

歐偉立翻開這本舊書——《石板風物錄》，封面標明是清乾隆年間繪制，只見里面全部是用毛筆手寫的，字都是繁體字，內容包括地名、人物、風物、風水、民俗等，不仔細閱讀，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歐元吉說自己也看不出所以然，歐永勝對此也不感興趣，留著沒用。歐偉立知道，元吉叔一直想感謝他對歐永勝的照顧，于是便把這本書送給歐偉立。歐偉立只好收下。

歐偉立與傳達室門衛元吉叔策了下談，回到辦公室把那本《石板風物錄》放在書柜最底層，又被楊敏喊著與童琴一起在鎮政府四樓活動室里打了會乒乓球，歐偉立又一次見識了童琴的健康美。

晚上，歐偉立躺在床上想著早上被自己看紅了臉的童琴，想著打球時香汗淋漓，嬌喘噓噓的童琴，想著童琴那一蹦一跳的胸脯，不禁熱血沸騰，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