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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朝會后的第三日辰時, 大明宮終于收到了那位“失蹤已久”的臨淄王的親筆手書，悲悲戚戚解釋了自己是如何在回京路上遇到了流竄的山賊，黑甲軍又是如何全軍覆沒的。從山賊刀下僥幸活命的親王身無分文, 又失了自證身份的信物難以求救府衙，這一個月在民間過得好不凄慘……

因為這封信未經(jīng)三省直接送到了大明宮, 具體所寫的內(nèi)容并未公之于眾, 朝野也只知道了臨淄王安然無恙，黑甲軍之事也的確與禮部尚書無關(guān)，而是山賊所為。

自然有朝臣察覺出了其中解釋的牽強(qiáng)之處，奏章都寫好了, 可惜圣人反倒十分樂得相信, 擺出來一副不必深究的態(tài)度，眾人便不好再提。只有御史臺上了幾道彈劾金城郡守治理不善的折子, 還有上書剿匪的, 皆沒翻出什么風(fēng)浪來。

唯獨有一封特殊奏章越過了政事堂，直接遞到了立政殿的案頭上。

欽天監(jiān)道臨淄天災(zāi)人禍實乃不祥, 奏請圣人擇一新的封地給六殿下。

監(jiān)正觀星測出的幾個富澤之地被圣人用朱筆在一卷羊皮的地圖上赫然圈了出來, 馮內(nèi)侍無意間瞥了一眼，登時大駭——

皖南, 嶺南，潮州, 瓊州……

……

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吏部始終沒有給福南音安排官邸, 朝會后因黑甲軍而惹出的風(fēng)波過去，他本可大大方方搬出東宮自行置辦居所，卻不知是何原因一再耽誤了。

書房中一青一黛兩個身影相對而坐，皆埋頭提筆寫著什么, 兩人中間處堆滿了禮部這些年的卷宗，楞是將桌案隔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線來。

等李裴勤勤懇懇幫圣人批註完最后一本奏折的時候，福南音也終于將去年的卷宗謄寫完十之二三。他雖長在漠北，那筆漢文卻深得寧胥的精髓，沈著中帶了些大氣，而字如其人，即便是已經(jīng)寫了幾個時辰了，下筆依舊是不疾不徐的，每個字都寫得渾然飽滿，不輸筋骨。

李裴坐直了身子看過去，不覺就楞了神。

“你真的不用去大理寺看看？”

福南音不知何時停下的，將筆擱在架上，半抬了眉眼看他。只是語氣有些淡，想來要謄抄這些繁覆冗雜的卷宗仍是讓他心中生了幾分不悅的。

今日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

許家舊案重審之事在長安鬧得沸沸揚揚，這五年多太子更是為了等這一日不惜與圣人反目，明裏施壓暗中部署；可當(dāng)真等到了，李裴身上帶著圣人金口玉言的協(xié)理之權(quán)，卻一次面都不曾露過，甚至連東宮大門都不曾邁出去。

“孤如今是金屋藏嬌，怎么可能將太子妃丟在府上去理那些庸脂俗粉？”

福南音似乎被這樣過于直白荒唐的句子震懾住了，任由李裴將桌上卷宗推到一旁，把他手腕握在手中慢慢地揉著。

力道正好，他的目光放空了一瞬，似乎在想大理寺的庸脂俗粉，又像是在想別的……半晌，才道了句：

“想來這案子今日就有結(jié)果了。”

“……”李裴嘴角的笑意一頓，望著對面的人無奈嘆了口氣。

“有時候真的希望你不要這么聰明。阿音，你兩年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福南音卻對李裴的感嘆不甚在意。他掃了眼桌上余下尚未打開的幾迭卷宗，慢吞吞將手抽了出來。

“為君者選賢舉能，臣若不夠聰明，何以做好殿下的輔臣？至于兩年前……我對著一個賭坊掌柜費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前半句李裴尚聽得滿意，可惜后面越發(fā)不像話起來，于是佯怒道：

“怎么，這是攀上權(quán)貴就瞧不上賭坊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