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四兩撥千斤般，輕松化解了危機，還睚眥必報的找回了場子，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合德終是緩緩抬頭，任由太醫路過自己查探夜聽風，在慕白雪也跟著靠近時，卻伸手攔住了去路，眼神不冷不熱。

“慕小姐！我們不是太醫，你也不是太醫，甚至還是間接害死他的兇手，沒資格見他。”

“趙合德！若真是如此，你就不會派那么多人尋我了！剛才那些人是你故意指使也好，是別人惡意栽贓構陷也罷，現在我來了！即使費勁周折，我還是找到了這里！夜聽風就躺在那里等我，等著我去救他，如今沒人能攔得住我！”

慕白雪邊說邊試圖推開她的手，卻被她反扣住了手腕，沒有硝煙的戰火在彼此眸中綻放，就連空氣中都能感覺到來自她們身上的刀光劍影。

查看完畢的任太醫卻一聲長嘆：“晚了！人都死了，爭這些還有什么用！你們快別瞪眼了，讓夜家準備后事吧！”

他這一句話引無異于蓋棺定論，所有人也瞬間失聲痛哭，尤其是趙合德，悲痛欲絕間，竟反手給了慕白雪一個巴掌！

“妖女！都怪你！若不是你勾引夜哥哥，讓他鬼迷心竅，說什么都要娶你，他就不會兩次進宮求賜婚，如果他不進宮，就不會被刺客傷得無法醫治！是你害死了，我要讓你陪葬，給他陪葬！”

用力打完人，趙合德的眼淚卻先下來了，好像她被打了，她才是受傷害最深的那一個。其實這不僅僅是借題發揮，她是真難過，不然也不會如此失態。長這么大，為了顧及身份和形象，她從來沒打過人，連個下人都沒打過。可是一想到從小到大思慕愛戀的人就這樣沒了，她現在連裝賢良淑德的心情都沒有了，整顆心撕心裂肺般的痛。她甚至想過，夜聽風可以不愛她，可以不念著她，哪怕也可以喜歡別的女人，甚至可以娶別人為平妻。只要自己正妻的身份不變，只要能日日見到他，什么都不做，就那樣看著他也是極好的。如今連這種卑微的想法都變成了奢望，情斷夢醒之時，不思量，自難忘，無處話凄涼，對愛求而不得的怒火，終是在這一刻爆發了。

到仁淵閣這么一會，慕白雪已經挨了兩個巴掌了，第一次她可以忍，因為不想浪費時間，只想著夜聽風的安危，可現在人都死了，她還有什么好顧忌的？用食指和中指擦了擦嘴角，除了隱痛之外，發現竟有絲絲血跡，一股無名之火也躥了出來，二話不說上前就狠狠還了趙合德一巴掌：“爽嗎？是打人爽還是被打爽？或許這痛意能讓你想清楚，你剛才所說的話能不能站住腳！難道我費盡周折跑來救人還救出錯了！真正刺傷他的不是我，派人把我騙到它處的也不是我，你不自查問題出在哪里，反而一再為難我，阻撓我救夜聽風，其意何在？就算你殺了我，他現在能醒嗎？真能替他報仇？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吧！”

慕白雪這一巴掌震驚了很多人，偏偏還讓人覺得她打得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張瓔婳，一直崇拜著趙合德的張瓔婳，細細一推敲剛才的經過，看向趙合德的眼神也都變了，這下不僅是心，人也是徹底站到了慕白雪這一邊。

她是當事人，親眼見到宮女和太監以趙合德的名義把人抬走的，難道真的是趙合德因愛生恨，想趁機除掉慕白雪？可就算再想弄死她，也得等救醒夜聽風之后再動手啊？還是說她覺得自己得不到，索性就一起毀掉？

長這么大，第一次挨打，更是第一次被人質疑背叛，趙合德先是一愣，隨后撲到夜聽風身上號啕大哭：“夜哥哥！聽到了嗎？你愿意為她舍命，她卻不愿意和你同生共死！甚至還打你未過門的正妻！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娶的人，你死的冤，我也好冤啊！你就這樣扔下我，以后我一個人可怎么辦？怎么辦！”隨著她肝腸寸斷的一聲痛哭，終是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那幾個少女再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哭了。是啊，人都死了，再糾結這些還有什么用？送他一程才是最重要的啊？

所有人紛紛跪在地上痛哭，慕白雪這才得了機會偷偷靠前，有了見夜聽風最后一面的機會。

能被稱為天下第一美男子，夜聽風的顏值是毋庸置疑的，即使面無血色，仍遮不住他的盛世美顏，整個人在一襲紅衣的映襯下，更顯得冰肌玉骨，好似只是睡著了一般。

可是就是這樣安靜的他，讓慕白雪瞬間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相信他是真的去了。因為在她眼里，夜聽風向來是邪魅的，妖孽的，耀眼的，何時有過這種如初生嬰兒般的沉靜？尤其是那雙鳳眸微挑時流露出的風情萬種，足可以魅惑天下眾生。

猶記得在山路時初見，他一襲紅衣灑落而來，風流倜儻的模樣讓人一生難望，當時他說——真是讓人感動呢！若不是事先知道你們的底細，本公子差點就相信了這人間至情。

猶記得第二次在太子府門前，他從華麗的馬車中走出那一刻所引起的轟動，更有大膽的貴女投之以手帕香囊，只求他瞬間回眸，可是他卻是獨獨走向自己，當著眾人的面拉了自己的手，輕問一句——這是在等我嗎？

捫心而問，在那一刻，慕白雪心里是極其虛榮驕傲的，感覺自己瞬間把那些花枝招展的貴女們都比了下去，現在想想，他又何嘗不是在為自己壯勢？

猶記得那日自己假意撞向趙無言的馬車，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緊張地跑了過來說，你是不是傻？本公子逗你玩呢，還真尋死啊？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要不要看大夫？

猶記得自己被擄到萬春院，萬般絕望的時候，依然是他從天而降，見到自己受傷后更是大發雷霆地說，簡直是狗膽包天！本公子的人也敢動！暗夜，去給本公子把這里的人都殺了！

猶記得在回府的路上，自己恩將仇報，求他替自己遮丑，讓他假意說自己是被他劫持，被他所傷，他嘴上氣急敗壞地說士可殺不可辱，可最后還是犧牲了名聲，替自己說了謊！

想到這里慕白雪眼眶中的淚水越積越多，這才發現，原本自己不在意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哪怕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早就鐫刻在了心底。

而自己仗著他喜歡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傷害他，換來的全是他包容的笑意，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還是留了字條說，阿雪，這次若能生還，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如今歲月猶在，他的生命卻永遠定格在這一刻，再也不會有白發蒼蒼的那一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