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猜到她會有如此一問，夜聽風垂了風眸，聲音有些悶悶的：“那時候與現在不同，是修煉寒冰訣的一大劫，中秋節那一夜對于我來說，非死即生，而你又沒修煉鳳陽訣，貿然與你雙修，我雖然可以活下來，你卻必死無疑，我當然不舍得犧牲你。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你竟然助我渡過了那一劫，我現在寒冰訣大成，就算寒疾發作，卻沒那般兇險了，只要你愿意，我就有治愈的可能。”

夜聽風的聲音越來越小，濃密纖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尤其是“只要你愿意”這幾個字，繾綣中帶著些許的顫抖，說不出的小心翼翼。

誰知慕白雪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冷冷推開了他：“所以說，這才是你入住月璃府的真正原因？既然沒那么兇險了，也就不要賴在我的床上不走了，下去。”

“……”驀然被推開的夜聽風一臉的茫然，以為自己幻聽了。

得知了真相，她不是應該感激涕零，謝謝自己當初寧可赴死也沒有強迫犧牲她的性命嗎？

行，她天生冷血冷情，不感激也就算了，如今明知道她是唯一救自己的希望，為什么還要推開自己？

思來想去，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表達的不夠明確，索性搖搖晃晃坐了起來，輕輕地咳嗽了起來。

“阿雪，你或許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雖然沒那么兇險，所指的是不會立刻死去，但是我每用一次內力，就會耗損體內的生機，這樣下去也活不了多久，你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見夜聽風一副你沒良心，你負了我，你不救我的委屈模樣，慕白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沒有說不救啊，只要你沒有性命之憂，我便可以用拈花訣為你護住心脈，衍生生機，一樣可以救你。”

“可是這是重點嗎？我想說的重點是我心悅你，我想娶你，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而且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別人，如果你不修煉鳳陽訣，我終將會因你而死，明白嗎？”

看他越說越激動，咳嗽聲也越來越重了，慕白雪頭疼地看著他：“你這意思就是賴上我了是吧？要不這樣吧，我換個方式問你，如果我愿意為你修煉鳳陽訣，卻不想嫁給你，這樣行得通嗎？”

“嗯？這肯定是不行的，我不是那種占了便宜不負責的人。”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清奇的想法，夜聽風覺得她就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妖精，恐怕不明白雙修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圓房的。

見他轉瞬間臉紅得似能滴下血來，瀲滟的鳳眸中更是一片赧色，微咬著下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慕白雪翻身下床，只留給他一個清冷的背影。

“行了行了，你不用說了，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你先睡吧，我好好想想。”

“你！你這是去哪兒？我冷，快要冷死了，你就這樣不管我了嗎？”身邊驟然一涼，夜聽風的心也跟著涼了，他冒著風險和盤托出，就是希望能抓住最后一絲希望，可是現在看來，并沒有什么用。

“我去取琴，順便讓人多置些暖爐。”她人雖然走得瀟灑，在脫離了夜聽風的視線后，卻靜靜地靠在了廊柱之上，心情說不出的凌亂。

八月十五那夜，那么多歌姬舞姬陪侍夜聽風，不過是被他左擁右抱，伺候著喝酒，就一個個被凍成了冰塊，可想而知，他說的是真的。如果那晚他強迫自己，恐怕自己的命就沒了。

他那是兩人的命之間，選擇了犧牲他自己。現在他活過來了，緩過來了，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練鳳陽訣，便又動了娶自己的心思，這是人之常情。

可是自己心里愛慕的是趙無言，不是他啊？難道要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的幸福？自己有那么偉大？結果很顯然，沒有。

最重要的是，夜聽風那特殊的身份，就算自己放棄趙無言和他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若是哪天東窗事發，自己夫唱婦隨跟著他亡命天涯沒關系，母親怎么辦？弟弟怎么辦？會害了所有身邊的人。

所以說自己冷血也好，自私也罷，還是不可能吃這根回頭草嫁給他的。即便心中想得再明白，慕白雪的眼尾卻紅了又紅，突然這樣自責和難過是怎么回事？

“主子，您這是怎么了？夜風這么大，也沒多披件衣裳出來。”守在大殿外的東印終是被她驚動了，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罩在了她身上。

慕白雪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眼尾，將頭高高抬起，看向天空中已經漸漸轉缺的月亮：“沒事。東印，你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嗎？你覺得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重要，還是救人重要？如果有一個人愛你勝過性命，愿意為你犧牲一切，可你卻沒那么喜歡他，對他只有感激之情和虧欠之意，你會為了救他而嫁給他嗎？”

沒想到慕白雪一開口就問了這么多問題，東印先是啞然，隨后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略微深思，便搖了搖頭。

“不會！判斷是不是真喜歡一個人很簡單，就是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明知飛蛾撲火，也不會有半點怨言，有一句為什么。可你剛才卻問了這么多問題，只能說明，你不愿意，不想，也不愛。”

“是這樣嗎？可是讓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病魔所困，好好的一個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自己能救卻不救，心里很內疚怎么辦。”

見她如此糾結的樣子，北印卻妖嬈地笑了：“風追落葉葉追塵，彩云追月月自明。人生本來就是個相互追逐的過程，很難順遂所有人的心思。不過我若是你，就不會這樣苦惱。你現在可是鎮北皇朝的十一公主，不但可以招駙馬，也可以召幾個寵愛的面首，多多為皇族開枝散葉，這在史上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像我們四姐妹一樣左擁右抱，豈不是皆大歡喜。”

“……”沒想到東印會出這種餿主意，慕白雪猛地打了個冷戰，一想想左擁著趙無言，右抱著夜聽風就有點辣眼睛，那何止是褻瀆了宛如謫仙般的趙無言，簡直就是花樣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