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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這是他們甜水村的講究，殺豬得趁天不亮。

養(yǎng)了一年的大肥豬膘肥體壯，幾個壯實后生趕了半天才壓住，屠夫高舉雪亮大刀，瞅準了一刀捅進喉嚨，溫?zé)岬难獓姵鰜恚i拼著臨死的力氣凄厲哀嚎，屋里驚醒的孩子嚇得嚎啕大哭，人人臉上卻都涌動著喜色。

這會兒他們可顧不到這些。

大肥豬養(yǎng)了足足一年，每家按照人頭可以分上一大塊，少的五六斤重，多的足有十來斤。

雖說這拿多少肉都有定數(shù)，甜水村人卻還是兩眼冒光，牢牢盯著斷氣的肥豬，生怕自己少看一眼，就會少分到一塊新鮮肥美的豬肉。

豬血當(dāng)然是不能浪費的，拿干凈木盆接著，加上鹽，這年頭人人肚子里缺油水，豬血也是好東西。

放血，褪毛，一只大肥豬很快就變得白白凈凈，擺在肉案上。

甜水村生產(chǎn)大隊隊長林大富披著大棉襖，手拿花名冊站在高處，喜氣洋洋道：“咳咳，同志們，安靜！”

這是隊長要講話，鬧哄哄的村民們安靜下來，熱切地盯著隊長手里的厚本子。

林大富扯開嗓子道：“又到殺年豬的時候啦。要感謝毛主席，要不咱咋能吃上肉？日子會越過越好地！”

“隊長，先分肉吧！凍死個人哩！”一個村民嚷嚷道。

“就是，先把肉分啦。俺趕著回去燒飯！”

這林大隊長打起官腔就停不下來。平時還能耐著性子當(dāng)聽大戲，現(xiàn)在大肥肉就明晃晃地擺在跟前，大伙兒眼里胃里都火燒火燎，家里孩子打昨晚就開始盼著肉了，還不趕緊拿回去做了解解饞？

林大富的演講被打斷，好脾氣地哈哈笑：“成成，知道大家伙兒饞肉了。下面我念到名字的，派人上來領(lǐng)肉。走著！”

“林老三，豬肉十三斤！”

屠夫手起刀落，割下一大塊丟在秤上，不多不少十三斤。

“人口多就是好，這么多肉，能吃到明年！”林老三家里壯勞力多，豬肉也分得多，在村民們嘖嘖稱羨聲里上前領(lǐng)了肉。

分肉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只大肥豬很快就去掉小半，沒領(lǐng)著的村民看在眼里，不由得發(fā)急。越往后挑的余地就越少，說不得還得拿點下水和豬蹄豬耳朵，那可虧大發(fā)了。

“下一個，林武興，豬肉二十斤！”

“嚯！”這一下可了不得了。

家家戶戶人口不同，多的有十幾斤，少的也有七八斤。可林武興家憑啥拿這么多？他家人口不是最興旺，公分也不是最多。

村民們都這么想著，就有人問出來了：“隊長，他們家也有兩個老的，三房兒子，憑啥比我家分得多？”

“咋？俺們家人口興旺，底下七八個孫子孫女，多分點咋了？吃你家的肉啦？”先聲奪人，人群里挺身而出個干瘦老太，一身干凈藍布棉襖，眼角皺紋都寫著厲害，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兒媳。

正是林武興的老婆林王氏。

見林王氏瞪著自己，質(zhì)疑的人一縮脖子躲人群里了。這林王氏給林家生了三個兒子，在家里村里都挺得直腰桿，是村里頭一號難纏人物。

林大富咳嗽兩聲，解釋道：“林家大兒子兩口子為建設(shè)社會主義犧牲了，有五斤是隊里額外給的，這叫……哦，叫撫恤金！這是上頭領(lǐng)導(dǎo)批準的，有意見找領(lǐng)導(dǎo)去！”

這下大伙兒徹底沒話說了。誰敢找領(lǐng)導(dǎo)去？肚子里嘀咕嘀咕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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