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10號車廂里只有月城與墨凌音，車廂里靜得能夠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月城無意識地擦拭著懷中那把92型手槍，那是她為了其他人做出犧牲而應得的報酬。

“那個，月姐姐……”

“嗯？”

“為什么有些時候明明想法是好的，可所作所為卻會傷害到別人呢？”

“凌音，你知道嗎？”月城看著頭頂的燈光，“曾經有一位著名的詩人說過：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這句話似乎……”

“很有哲理，對嗎？”看著少女點頭一臉贊同的表情，月城露出了微笑。

“可是你知道嗎，這位詩人最終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并隨后自殺了。”

墨凌音呆住了，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著實是她所沒想到的。

“正如這個世界一般，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無數人都在期盼光明的降臨，他們有著對光明的渴望，也有追求光明的決心，可最后，光明被黑暗吞噬，他們也就此沉淪于黑暗無法自拔。”

“為什么會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少女迷茫地抬起頭，“我不明白。”

“因為黑暗太過強大了！”月城嘆息，“我們常說邪不勝正，可當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瘋狂且蠻不講理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句話也并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適用！

之所以邪不勝正，不是因為黑暗本身比光明弱，而是因為整個世界的總體處于光明的籠罩之下，所以那一小部分的惡顯得不堪一擊。

當整個世界被黑暗吞沒后，你會發現自己的認知與現實截然相反。

在那種情況下，不要急著去懷疑或是否認自己，因為那不是你的想法錯了，而是因為世界變了。”

“世界……變了？”墨凌音不解。

“是啊，世界變了！”月城的目光看向車窗外。

此時，太陽被一層厚厚的云遮住，天空也因為暫時失去了陽光而變暗了一些。

“真實不虛的黑暗從不畏懼光明，也不需要怯懦的躲藏，它就像煌煌大勢般壓來，至于你順從或者反抗，它都不在乎，最多也就是在你擋著它的道時，順手將你碾碎。

真正的黑暗帶來的不是痛苦、悲傷、憤怒……它根本不屑于那些，當它真正不加掩飾的將你吞噬時，你最終感受到的，必然是絕望！”

“在這樣的黑暗中，堅守光明的十個人里九個人都倒下了，那僅存的一人也被無數荊棘阻擋難以前行，而選擇擁抱黑暗的十個人里卻能有一半以上的人得以幸存，甚至過得遠比那一個堅守光明的人要順風順水。

于是，黑暗者開始嘲笑光明者，堅守光明的人便顯得如此愚蠢，如此可笑！”月城輕聲說道，“很多時候，如果把光明比作黑夜中的一盞明燈，你就會發現，光明往往是微弱且短暫的，黑夜才是永恒，最后，光明必將消耗殆盡，黑夜，終將重新降臨。”

“可笑……是這樣嗎……”墨凌音撫摸著胸口那枚滿是裂痕的項墜，“可正因為身處黑暗，人才會向往光明吧，我覺得，只要世間還存在人與黑暗，我們對光明的追尋就永遠不會停止，而那盞明燈也永遠不會熄滅，即使熄滅，也肯定會有人為其再次點亮，不是嗎？”

“是啊。”月城的嘴角微微帶上了一抹弧度，“越是身處黑暗，越會心向光明，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或許，這就是人類的復雜之處吧。”

回過頭，發現少女正緊盯著自己還在流血的傷口。

“這個是被喪尸抓傷的嗎？”

“如果我說，這是戰斗時不小心被利器劃傷的，你信嗎？”

“我信！”看著少女認真的神情，月城笑了，她將少女輕輕摟入懷中。

“謝謝，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疼嗎？”

“不疼。”月城笑瞇瞇地摸著少女的腦袋。

“可如果不趕緊止血的話，真的會感染的。”

“這種時候，又上哪去找急救繃帶啊。”月城搖了搖頭，“沒關系的，在把你完完整整地交還給墨白之前，我不會死的，至少，目前還不會。”

“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

“撕拉”一聲，少女把袖子貼在一小塊碎玻璃上輕輕劃開，再稍稍用力便扯下一截，露出光潔白嫩的手臂，然后拿起那截衣袖用力撕成了條狀的布條。

“一定很疼吧？對不起……都怪我現在的力量還太弱小了，還不足以給人治療。”少女垂下眼簾，小心翼翼地用布條纏繞起了月城的手臂，為她包扎起來，語氣中有一些低落，“在這種時候除了拖后腿外能做的居然只有這些……”

月城愣住了。

自母親過世后，她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人像這樣關心過她了……

空氣陷入了安靜，空氣中只能聽到少女包扎發出的輕微聲響。

“不，這就足夠了！”沉寂良久，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氣氛。

墨凌音一愣，她抬起頭，卻見月城正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你很努力了，不是嗎？”

“謝謝。”少女低下頭，微弱的、喑啞的兩個字幾不可聞，可月城還是聽到了，她的嘴角翹起一絲弧度。

這對兄妹，在某些方面上還真是相似啊。

你們在追求著那盞明燈，可追尋的過程中，你們又何嘗不是成為了別人眼里的那盞明燈呢。

至少，你們成為了照亮我的那盞明燈啊！

“哐當！”一道突如其來的撞擊聲把溫情的氣氛破壞的一干二凈。

兩人條件反射地看向聲音傳來處，只見連接10號車廂與9號車廂的玻璃門上，此時已經出現了無數裂痕，而門的另一邊，則是影影綽綽的無數人影。

墨凌音忍不住驚叫一聲，可隨后她反應了過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