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咳聲平息，蘇瀅扶他去沖洗，血滴到身上也熟視無睹。她掌心掬水，稀釋的血液一道一道從她手上流走，散發(fā)著冰的味道。
止住了血，他緊捂心口傾倒在她身上，蘇瀅感到懷里是一堆拼不起來的殘肢，她孤零零地支撐著一片生銹的刀鋒，單薄的身子哪里也碰不得。
巨大的恐慌后知后覺地把蘇瀅占據(jù)了。
再次睜開雙眼，心口已無痛感，發(fā)了一身的汗，睿暄最怕這種虛弱無援的感覺，從小到大，能保護他的只有他自己，變強是擁有安全感的唯一方式。
他不是個算無遺策的卑劣者，也沒有將蘇瀅把玩于掌心。
可剛剛的她，問得凌厲，鎮(zhèn)定得可怕，傾覆了天地。
第一次感到，在她面前，自己不過是個弱者。
蜷縮的姿態(tài)，意識很模糊，卻閉不了眼，直直望著窗外，連眨動都沒有。
蘇默進來的時候，趴在床上探他鼻息：“干嘛呢？裝死呀！”
靠近才發(fā)現(xiàn)，睿暄掌心握了一顆棒棒糖。
“哥……”他聲音顫抖，弓緊身子，“你知道，我在韓家這15年所失去的最徹底的自由是什么嗎？”
蘇默沉聲：“咱往后看，不想以前了啊?！?
睿暄似乎聽不到他的話，很冷很冷地開口：“是死的權(quán)利?！?
“呸呸呸，胡扯什么?！碧K默拍著他的肩，一下一下，親厚的力度。
睿暄把自己縮得更緊，那對勻稱的肩胛骨被拆得不成樣子。
“兩生兩世，我都是在17歲遇到她，一次永訣，一次錯失。如果上輩子沒有與她相識，我應是回了吳縣老家，拜蒯祥為師，做營造匠人，避開姻緣咒，終身不娶。為何？這一世，直到今日，劫咒依然未解……”
“解了解了，早破除了。我上網(wǎng)查了啊，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是在1421年，距今已經(jīng)超過六百年了。”蘇默撓頭，怎么又縮回書里去了？
“若非劫咒作祟，那便是她不信我?！?
“小瀅問的那些，其實是治療的一部分，陳笙那傻叉出的主意，讓她刺激你，不是真的，不是啊。”
“可她看我的眼神不會假，哥，你知道嗎？在夢里她罵我是個野種的時候就是那個眼神，是那種，即便我死在她面前也只能換來嫌惡的鄙夷不屑，如若再有下一次……”睿暄話到一半，口音帶了江南的軟，喃喃不可辨，昏沉睡去。
蘇默退到門口，攬過輕啜的妹妹，置于懷中：“也不知嘟囔什么呢。”
蘇瀅哭得兇了，大學宿舍里有兩個蘇州姑娘，四年相處，水鄉(xiāng)口音她不陌生。
她望定哥哥，哽咽：“他說，再有下一次，他就徹底忘了我……”
下樓，蘇默咒罵不疊，撥了電話吼道：“陳笙你他媽就是個純傻比，我以前是腦子有泡才尊稱你丫教授啊，人都讓你給禍禍瘋了，什么狗屁崩潰療法，你丫學歷哪兒買的？”
對方淺淡呼吸，平緩道：“抱歉，我確實盡力了，去蘇家之前做了很多功課，還跟一個斯坦福心理學博士請教過，他說治愈過類型的病例，讓蘇瀅配合提問的方案一定奏效。”
蘇默氣結(jié)：“你把那傻叉龜孫子給我薅過來！”
“要不，你們帶他去邱醫(yī)生診所看看……”
斯坦福，邱醫(yī)生。
又是那個人，藍茵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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