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魔鬼”這兩個字的時候，袁昭雪心虛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教官，放低了音量。黎陽意會地點點頭，他也笑著小聲應和：“加油，我們都活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軍訓，每天都過著差不多重復的生活。學生們從懶懶散散變成腦海中繃緊一根弦，只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每天一早起床，大家再也不敢耽擱一秒鐘，因為早起之后就要集合，集合時必須把迷彩服帽子等穿戴整齊，出門前被子還必須要疊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因為隨時會有檢查。

之后就是吃飯和訓練間隔著進行，每天晚上大約10點半左右熄燈，大家在經歷了一天的疲憊訓練之后，很快便會沉沉睡去。袁昭雪真心覺得，軍訓那一周，是她睡眠最好的幾天了。

當然，在適應了這樣簡單規律的生活后，其實也就不會那么排斥了，而且軍訓的生活并不完全是枯燥的，還是會有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

比如午休時，一個宿舍8個人大家互相談天說地，很快從互相不認識的新同學，變得熟悉起來。訓練時，嚴厲的教官也會有溫柔的一面，會帶著組織一些有意思的活動，尤其是不同隊伍之間的“拉歌”環節格外讓人激情熱血。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著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們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拉歌口號，不斷響徹在軍事基地的廣場上空。

而對袁昭雪來說，值得開心的還有黎陽對她的照顧。黎陽總是會在有機會的時候，和她說上兩句話，讓她情緒上能夠得到很好的舒緩。另外中午配餐有酸奶的時候，知道袁昭雪愛喝，黎陽便會把他的那份留下來，然后趁著清理餐盤的時候，偷偷塞給她。幾天時間，兩人好像已經熟識了很久一般。

軍訓到第四天的晚上，可能是為了給學生們階段性放松一下，教官早早結束了晚訓，放大家自由活動。

袁昭雪原本隨著人流準備回宿舍休息，結果忽然抬頭看到天上星星又多又亮，遠郊空氣清新，周圍還縈繞著蟲鳴鳥叫，這樣的夜晚，散散步該多好啊！于是，她下意識側頭向后，正看到逐漸向她走來的黎陽，兩人好像真的心有靈犀。最后，空曠的操場上只剩下袁昭雪和黎陽。

兩人席地而坐，抬頭看著星空，晚風拂過面龐，耳邊傳來陣陣夏蟲的歌聲，袁昭雪感到無比放松愜意，她也忍不住哼起了歌。

“你唱歌真好聽。”黎陽忽然說了一句，他目光溫柔地看著袁昭雪，他的眼睛里好像也滿溢著星光。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袁昭雪唱歌，只是簡單哼哼，卻十分悅耳，他覺得如果以后學校有什么歌手大賽，袁昭雪一定很適合參加。

“謝謝。”袁昭雪突然意識到剛才她有點忘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幾天有感覺好一點嗎？”

“嗯，適應之后覺得還不錯，偶爾體驗一下這樣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袁昭雪點點頭，隨即問黎陽，“你呢？”

“我也還好，就是腳底板有點疼，你不疼嗎？”黎陽說著還看了看自己的腳，他們穿的是統一發的迷彩鞋，鞋底很硬，而軍訓又總是要長久站立以及走正步之類，確實很費腳。

“啊，你沒墊那個嗎？”袁昭雪瞪大了眼睛。

“什么，鞋墊嗎？”黎陽有些疑惑。

“不是，這個！”袁昭雪說著還半脫了自己的鞋，向黎陽演示，“我在網上搜軍訓攻略的時候，聽人家說鞋底墊衛生巾就會舒服很多，而且還吸汗呢！我們宿舍的女生，現在鞋里面都墊著這個。真的，你們也可以試試！”

嗯，試試……黎陽眼神復雜地看著袁昭雪熱情地推薦，臉上露出無奈又羞怯的笑容，耳根子也逐漸紅了。

袁昭雪看到黎陽的反應，忽然驚覺男女有別這件事，她臉上也抑制不住地攀上了一抹紅暈。然而，她是真的覺得這個方法很有效，最后不顧黎陽的拒絕，迅速跑回宿舍取了兩片衛生巾塞給黎陽。

黎陽拿著這兩片讓他陌生的東西，感激又有些不知所措，可袁昭雪的“盛情”實在難卻。然而，回到男生宿舍之后，黎陽根本不好意思拿出衛生巾，更別提要打開包裝墊到鞋子里了，青春期的男孩子對這些事還是有些害羞的，他便只能悄悄把衛生巾放進包里，暫時收起來。

袁昭雪是什么時候發現黎陽并沒有用她這兩片“贊助”的呢？

高一正式開學后有一天，袁昭雪在學校里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生理期來了，因為比預期的日子提前了快一周，所以袁昭雪并沒有什么準備，她只能找人借衛生巾。

問了同桌說沒有，袁昭雪便轉向后桌，畢竟在班級里人多，袁昭雪不太好意思直接說，她只能比劃著手勢，然后委婉地問：“你有那個嗎？”后桌女生一開始沒明白，袁昭雪著急地又重復了一遍，后桌女生聽懂了，可是她也沒有。

怎么辦？袁昭雪無奈地轉過身，她剛想再試試問旁邊別的人，黎陽走了過來，他用衣袖掩飾著自己的手，然后塞了個東西到袁昭雪手里，輕聲說：“這個給你。”

袁昭雪一看，正是她軍訓時給黎陽的那兩片，黎陽竟然沒有用！然而袁昭雪顧不上多說，再坐下去，她的褲子上可能就會留下印記了，她感激地看了黎陽一眼，便悶頭窘迫地跑向洗手間。

等袁昭雪收拾完回到教室后，她看到自己桌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溫開水，她試探性看向黎陽，黎陽坐在后排向她笑著點了點頭，她便知道這杯熱水的由來了。

看著日記本里這些曖昧心動又帶著點好笑的回憶記錄，袁昭雪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起來，黎陽這么細心又溫暖的可愛少年，誰不喜歡呢？

而通過這大半年案情的追查，袁昭雪又發現了黎陽身上更多可貴的品質，越了解，越會感到黎陽是那么完美的一個人。而完美的破碎，才格外讓人心痛。

其實想想，相比較日后的人生經歷，軍訓算什么“魔鬼”呢？袁昭雪和黎陽互相鼓勵著“活”過了軍訓，但是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