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這樣。不過,我一點也不餓。”午后的陽光透過軒窗,溫煦地撫在身上,那種溫暖,足以撫慰一切疲憊。
“伸手,給你診脈。”
張良抿著薄唇,緩緩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消瘦蒼白的手腕,比竹枝更細弱,指甲修得異常整齊干凈。他不喜歡診脈,尤其是名醫的手,一天不知道要摸多少人,嫌棄。不過,赤松子是個例外,他那兩只藥葫蘆,上邊刻著繁覆的符文,和張良最喜歡的桃木劍上的符箓,有一點點相似。不是形似,而是神似。
桃木劍和藥葫蘆,方謐和赤松子,莫非有什么淵源?
方繚看得出這只手的主人喜潔,很可能還有輕微的潔癖。他摸出一只繡著蘭草的素色絲帕,鋪在張良的手腕上,才將手指搭上去。
張良這病是思慮過多,傷及脾胃。想來他父親張平戰死以后,留下孤兒寡母,日子過得并不舒心。如果是一般的孩子,也不至于弄出病來,只是張良過于聰慧敏感,聰明人,難免想得比較多一些。
“不是什么大毛病,好治,阿良,你怕喝湯藥嗎?”
張良自幼體弱多病,多難喝的湯藥都試過,怎么可能怕吃藥?但離得近了,絲絲縷縷的淺淡藥香,從赤松子的襟袖中溢散出來,是一種非常好聞的、讓他心神舒緩的氣味。偏偏這人也格外溫和,比他見過的所有醫者都更加體貼。
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地繞了一個彎,張良弱氣地撒謊:“怕,湯藥好苦。”難道還可以不喝藥?
“那就食療,我寫一份茯苓膏、茯苓餅的食譜,尤其是茯苓餅,清香可口,而且藥性溫和,非常適合阿良。”茯苓治療脾虛少食,心神不寧、失眠夜驚等等,效果顯著。
方繚鋪開絹帛,寫下美食療法,又額外指導張良調整呼吸,吐納煉氣,“這是道家的初級養氣功夫,長期練習,能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關鍵是調息吐納的時候必須平心靜氣,能讓張良每天有一段時間什么都不想,避免他思慮過度。茯苓餅只是治愈形體,這套養氣功夫,才是消除病根的關鍵。
張良狐疑:“這就是傳說中方仙道的長生秘法?”
方仙道是道教的前身,在燕齊方士之間盛行。隨著赤松子的名頭越來越響,他確實已經成為方仙道膜拜的神仙之一。就是身份編造得比較離譜,那些方士非要說他是上古雨師,長生不老。這怪誰呢?誰讓他見不得蘭陵鬧旱災,見不得荀夫子發愁,請涂山青雪相助,披上馬甲為百姓祈雨?祈雨這種事,只有0次,或者無數次。赤松子已經是人工降雨專業戶了,出場費很貴的。
方繚:“……”
“養生之術而已。”在理想狀態下,每天修習一個時辰,活到一百八十歲。
張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添上茶水,和方繚談論道家的修煉方法,這孩子一心想拜入赤松子的門下,跟他修道。
“阿良還小,先將《老子》讀熟,過上幾年,如果還想修行,再來找我。”小孩兒一時興起,真要教他修道,道家早晚課十分枯燥,八成堅持不到一個月,就會放棄。
“過上幾年,具體是多長時間?”
“兩年。”
“先生行蹤不定,過上兩年,我應該如何尋找先生?”
方繚想一想,留下一枚松塔鑰匙,這才不緊不慢地告辭,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咸陽城。
距離和嬴筱雪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二個時辰。此刻,秦王政應該已然發現他走了。
郊區有座三進的宅子,依山傍水,是黃石公的產業,閑置數年,這次方繚入秦,便交給他,作為鬼谷弟子的活動據點。不過去年多雨,渭水泛濫成災,將這宅子的外墻淹壞了一段,目前才剛剛修繕完畢,還沒有投入使用。
方繚美美地睡了一覺,早晨起床,洗漱過后。取一張酥皮面餅烤熱。切一刀,中間夾上五香驢肉、咸鴨蛋黃、酸辣土豆絲、芝麻、花生碎、生菜、番茄醬、辣醬,當做早餐。
吃完餅,方繚哼著小曲兒在空間家園裏摘菜下廚,給嬴筱雪和她弟弟準備大餐。
菜燒好一半,方繚驀然一陣心神不寧,不小心摔碎一只琉璃碗。他隨手占上一卦,微微蹙眉。
話說,蒙恬跟蹤嬴筱雪和子嬰,這對姐弟十分不讓人省心,繞來繞去,還作出要離開秦國,逃去趙國的假象。蒙恬幾次都險些跟丟,最后,兜了一大圈,那對姐弟又從另一個方向轉回咸陽郊外,進入一座不大不小、不起眼的老宅。
蒙恬屏息凝神,偷聽許久,確認方繚在裏面,立即調兵將這座宅子團團圍住。派人去請示秦王政。為了追回大秦未來的國尉,王上急得天天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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