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qū)醫(yī)院的人一直都不多，我們過去的時候那老同學不在，我給他去了個電話說了情況，他立刻就讓我把電話給護士長，叫護士給我開了間治療室。

我讓昆麒麟坐下，然后洗了手準備縫合。因為沒人幫忙，所以只能自己準備縫合針線了。

“給你來個七八針吧?！蔽艺f。

他差點跳起來，“七八針？！”

我按著他讓他別動，第一針就勾下去了。當年打外科結(jié)大賽第一名是我大師兄，一分鐘一百二十個；第二名是我，一百零七個。要是讓我心無旁騖地打，一個下午我能在他背上打出一個清明上河圖。

一邊縫，他一邊就說那抽屜的事情——抽屜已經(jīng)空了，不知道東西是被黑t恤拿走了還是怎么的。我記得那時候撲住黑t恤時，那小子手裏是沒東西的，牛仔褲兩個口袋也沒鼓鼓囊囊，所以應(yīng)該抽屜本來就空的。

“那難說啊，萬一那個東西很小呢？”昆麒麟皺眉，覺得癢，想撓頭皮。

我說你想一想，如果那個東西本身就很小，為什么不在身邊的角落藏著呢？一定是一個體積大的東西，放在身邊不好藏，所以才會藏公司抽屜裏，然后把鑰匙藏得很隱蔽。抽屜你看到的時候是空的，說明在這之前就有人把裏面東西拿走了。

昆麒麟嘆了一口氣，慢慢把這件一團亂麻的事情理了一下——有個模特，突然變了張臉，然后她搬家了，接著被殺。她似乎把一個東西藏在公司抽屜裏，這個東西也許很重要，于是等她死了之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尋找它。模特的死和這樣?xùn)|西有關(guān)嗎？兇手和他們是一伙的嗎？

我想了想，說，我們把那股力量暫時叫做神秘組織好了?；蛟S她手中有神秘組織想要的東西，可是她不交出來，于是遭受了組織的追殺；但是她臨死都沒說那東西到底在哪，所以她死后，組織派人去她家找，找到了那只口紅，可沒想到被我們倆打斷了；組織只能循著另外的線索找到了那個抽屜，沒想到又被我們打斷了。事到如今，你覺得該怎么進行下去？

昆麒麟說大哥你今天轉(zhuǎn)性兒了嗎？事到如今就不關(guān)我們的事情了。我只想查明那個女老板在變成那么一大串人面癭瘤前把她的寶藏藏哪了，找到寶藏，一切結(jié)束。

說的也是啊。我想。似乎也不關(guān)我的事了——阿許早恢覆了，人面癭瘤也被昆鳴弄干凈了，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全部解決了。

就在這片短暫的沈默裏，貓打來了電話，說她的那個研究民國野史的朋友查到了一些東西。

1938年的六月二十六日清晨，七院確實發(fā)現(xiàn)過一具女尸。穿著灰布旗袍，尸體是在當時的病房樓——也就是如今的倉庫樓外面的小樹林裏發(fā)現(xiàn)的。

可那種亂世裏，一具無名女尸實在引不起人們的註意；之所以無名，是因為她的臉是被人剝?nèi)サ?，無從確認身份。

“你聽一下對尸體的描述吧——女尸，胸口被刺五刀，死者大概在二十四歲左右。灰布旗袍，戴頭巾。面部皮膚被人全部割下剝?nèi)ァ！?

“董鶯鶯？”

“對，我也覺得可能是董鶯鶯?！必堈f，“而且，當時巡捕房的記載裏沒有提到附近有散落什么財物，就作為一個劫殺案論處了，沒有找到兇手。你記得照片裏董鶯鶯抱著的那一大包東西嗎？”

“照片是六月二十五日拍到她抱著一大包東西走過老藥房的，六月二十六日清晨發(fā)現(xiàn)了尸體……那么，那包東西？”

“可能被她藏起來了，可能被兇手拿走了。你再聽下去——董鶯鶯最后交陪的是當時上海的一個黑幫大佬，人稱虎爺，1938年七月份時逃亡去了日本。這個虎爺曾經(jīng)有一個生意伙伴，叫做杜月笙?！?

“??？”

我一下子楞住了——黑幫大佬、風塵女子、殺人慘案、杜月笙，簡直是《上海灘》了，再來個日本特務(wù)就圓滿了……

“1938年，杜月笙不是已經(jīng)和日本人鬧翻了，去香港了嗎？”

“對。37年上海淪陷，杜月笙沒和日本人合作，去了香港。但是他在內(nèi)地仍然埋有很多線，暗中繼續(xù)倒賣物資。當年他本人去了香港，但是在上海留下了大概三個小堂口，臺面下繼續(xù)吸金。其中一個黃浦堂口的人留下了一箱子賬本筆記，他的后人覺得沒價值，就全部賣給收藏這種東西的人了。我朋友替我去借來看了看，這個堂口老大其中一本筆記裏夾著一張小紙條，很有意思。我發(fā)給你。”

很快我收到了一張圖片——是那張紙條的照片。紙條很舊了，但或許是一直被夾在筆記本裏，所以保存完好。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