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前方,第三具、第四具尸體都出現了。一路走,前面一路全都是尸體,而且越來越密集。尸體的干枯程度不一樣,越是往前,那些尸體就越是干枯,幾乎全都被枯發纏住了。前面的尸體交迭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不得不停下來。
——如果掉頭,會遇到后面那個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兒;如果往前,至少都是尸體,沒什么好怕的。
我用這種單薄的借口說服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踩進了前面被頭發覆蓋的尸堆。第一腳下去的感覺簡直讓人快瘋了,就是那種干尸被踩碎的聲響。我不得不把左手盡可能往前伸,去照亮那點可憐的距離。
前面幾乎已經被尸體堵住了,密密麻麻堆在一起,不知道到底有幾十具甚至百余具。我的肩膀酸痛的動不了,在這種地方走動更是雪上加霜,好多次都差點堅持不住。但這樣斷斷續續走了大概五分鐘,其實沒有走多遠,但眼前卻沒有了倒落在地的尸體。正當想松一口氣的時候,前面出現的那個東西直接當頭澆了我一盆冷水。
走廊的前方被堵住了。被一團巨大的枯發。當光照上去的時候,能見到裏面不僅僅是頭發,而是糾纏著數不清的尸體,被頭發纏成一團,堆成了尸山一樣。
我在它的面前止步了,怔怔地看著,說不出一句話。而身后,那腳步聲也漸漸靠近。冷汗正緩緩流下,我甚至可以聽見它的喘息聲,就響在身后咫尺。腥臭味突然濃重起來,鋪天蓋地涌過來;而水聲隨之而來,黑暗中,后方不斷亮起微光漣漪。
——我在一條魚仙人的體內。
那漣漪逼近的速度加快了,轉眼已經到了眼前。我別無選擇退了再退,直到那尸山中伸出的枯手碰觸到臉龐。然而下一刻,水聲停止了,四周再次陷入寂靜,直到那腳步聲再次響起。
“嗒……”
手機被自己顫抖的手舉到面前,勉強照亮了前方,踏入光圈中的,是一只人的腳。它是裸露的,沒有布料遮蔽,而那已經變得青紫的皮膚上布滿了一個又一個密集的黑點,每個黑點裏都擠滿了黑枯發。它走近了,這個人已經腐爛到看不出任何性別特征,渾身覆蓋著枯發。
正當我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它身上時,頭頂驟然爆響了水花聲,伴隨著巨獸的嘶吼,一條黑色巨魚從正上方咆哮撲下——我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只能憑最后的勇氣抱住昆麒麟,將他護在身下;緊接著,一切就發生在這電光火石間。
一只冰涼蒼白的手松開了我的肩膀,放到了自己腦后,大概是枕骨大孔附近,中醫叫那裏風府穴——手指沒有任何猶豫就抓向了自己頸后右側的皮膚,然后從裏面扯出了什么東西——像是兩枚長釘子,黑色的,帶著血的氣味和一些組織,然后被扔到了地上,發出沈重的鐵聲。當釘子拔出的瞬間,我感到一陣微微的毛刺感撲面而來;那只蒼白的手沒有遲疑,直接朝向了巨魚撲來的正上方。昆麒麟根本沒有抬頭,就在我的眼前,他的前臂立即被魚口吞入。
只是事情沒有如同想象中那樣發展。
——伴隨著一聲輕響,巨魚被他的手帶著打向地上,不斷扭曲掙扎著,濃烈的腥臭味從那裏涌出。當他再次抽出手臂時,手心裏捏著一塊白色碎骨。手掌再次捏住,魚骨被捏得粉碎。而地上的巨魚也隨之不動,煙消云散。
四周景物頃刻間扭曲,我死死的抓住他,重新體驗了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壓出來的感覺。然而這一次當混沌消退,周圍的空氣已經變了,雖然還是霉塵氣濃重,但徹底沒有了那種腥臭感。我們正在地下病房的某一處,沒有了枯發,尸體,也沒有了那個靠近的人影。
“想抓到什么時候,放開。”
我聽見他說話。能說話就好,說明人沒事!我連忙放開手,以為是他什么傷口被碰到了,結果這個人的下一句話卻是用更加冷冰冰的口氣說出來的。
“……你是誰?”
扯出釘子的傷口還在淌血,把他脖頸染得血紅。可是那雙眼睛中只有冷漠和戒備,冷冷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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