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西鵲在蘭堂眼里是個矛盾體。畏懼的身體，與無所畏懼的神采，這種狀態下的赤西鵲像在發光，甚至沒有特殊癖好的蘭堂在這時刻都能理解先代的行為。這樣的珍寶，的確有被收藏的價值。

山崎雪落深呼吸，身體的異常很快被壓制。

“蘭堂先生，我找到犯人了哦！”太宰沒頭沒尾地說了這么一句，作出了一副求表揚的表情。于是蘭堂像個教養孩子的家長一樣，用寬容的表情問：“是誰？”

“是你哦。”有呢么一瞬間，空氣陷入靜默，蘭堂頓了頓，笑了一聲：“真幽默。”

“不對啊蘭堂先生，你接下來應該害怕地反駁我說，不對吧，怎么會是我呢，我是清白的，我發誓！然后我義正言辭地大聲喊，錯不了，犯人就是你，我已經找到證據了！”排練一樣，太宰把接下來的正常發展說了一通，遺憾的是在場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因此這個畫面只能出現在預想中了。

“好吧，犯人不是我。”于是蘭堂順應著太宰的話回答，表現的像一個寵溺孩子作怪的大人似得。

“唉，說車轱轆話真叫人煩惱，明明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快點結束吧。就是你啦，直接承認可以省去大家很多功夫，反正你也已經準備殺人滅口了。”太宰托著臉頰，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

蘭堂的表情有些無措，但還是很平穩，語氣也沒有大的波動，“是怎么發現的？”

“不是自己意識到的，真的沒問題嗎？”

“沒關系。”

“是你的證詞告訴了我答案。讓你感受到平靜的那片海，在爆炸的中心是看不到的啊，鐳缽街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坑。”太宰嘆息著，“非常周到的犯罪，見到的場景也十分真實，讓人相信你確實見到過荒霸吐，只不過不是現在正在發生的先代復仇事件，而是八年前，鐳缽街形成的原因。那個時候你見到了吧，神明荒霸吐。雖然我確定了這個答案，但是怎么說呢，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這種東西還真是叫人感到驚訝。”

蘭堂面露驚嘆，“原來是在這種小細節露出破綻的嗎，太宰君真厲害。”

“還是很奇怪。”太宰治表情不解。

“嗯？”蘭堂問道：“事情被你解釋的夠清晰了，居然還有你無法理解的事情嗎？”

“不要神化我啊，蘭堂先生。雖然很聰明，但到底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只有知道的信息夠全面才能正確的對應線索從而解出答案，雖然這個解密的過程可能比別人快上那么個一百倍。”太宰治毫不謙虛，對自己的定位準確。

于是蘭堂也開始好奇，“你覺得奇怪在哪里？”

“雖然決定殺掉我了但是還是準備聽到我口中的答案再動手嗎，真是個好心人呀，蘭堂先生。”太宰譏諷道：“鵲醬身上還有你沒說出口的秘密吧，單單是見過幾次可不夠你這樣的人對她留下這么深的印象。鵲醬身上令我覺得異常的還有另一點，而這一點，你也清楚吧。”

蘭堂表情冷漠下來，“真叫我感到驚訝，甚至想把你的大腦挖出來研究一下跟常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聽到與自己這具身體相關的事情，山崎雪落看向蘭堂。暴露之后，蘭堂不再掩飾對山崎雪落的關注，那目光中的同情與憐憫直直落在山崎雪落身上，他這樣稱呼赤西鵲：“雪落，這里的事情結束后，我會帶你離開的。”

不是赤西鵲，是雪落。

山崎雪落僵住身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疑惑不斷從心頭浮現，“你認識我。”山崎雪落還想知道更多的東西，蘭堂順著山崎雪落的問題開始回想，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卻無法長時間停留在大腦中，記憶陷入了死角，蘭堂捂住開頭疼痛的頭顱，聲音有氣無力，“當然。不過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等我再多想一想。”

“可我不認識你。”山崎雪落眉間染上郁色，“我十幾年的人生從記事起就普通的生活著，如果你出現在我周圍，就算我不記得你的臉，也一定會有所印象。事實就是，我不認識你。”

懷疑的種子開始發芽，記憶中的畫面開始逐漸破碎。

身份為父母的男女只有身影，變成了沒有面孔的異形，老人墓碑上的照片模糊了影子，居住的家開始虛幻。大腦中一直存在著“山崎雪落”這個人的生活記憶，只是印象中是這樣的，仔細順著印象去回想的話，山崎雪落發現自己想不起臥室的地磚是什么顏色，家里墻上的壁畫是什么圖案，那些關系只維持在虛假層面的朋友臉是空白的，游戲設計師的臉是空白的，街道路線，建筑樣式，路上行人，錯亂的存在于腦海深處。

那么，山崎雪落真實存在嗎？

發現真相的時候，山崎雪落反而笑了，她一語定論：“我的人生就是一場被構造出來的巨大謊言，而你知道怎么回事，對不對？”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加明晰，她的痛苦與掙扎都是無意義的，因為她苦惱的東西本身并不存在。

“也許吧。”蘭堂看向山崎雪落的表情十分柔和，那是看著自己人的目光，“八年前那場爆炸使我失去記憶，也是最近才斷斷續續想起了一些東西。”

太宰在一旁時而看看蘭堂，時而看看山崎雪落，臉上浮現出新奇的神采，那雙鳶色的眼睛比起山崎雪落與他初見時多了幾分靈動，“哇唔，是人體試驗？”太宰治猜測，“能夠讓‘雪落’小姐的意識體出現在另一個人身體，并且侵占那個人的意識，目前的科技就算再先進幾百年也做不到，所以是有關異能力的實驗。而這幾個容器的媒介，讓我來看一看~”。太宰治圍繞著山崎雪落轉了兩圈，“哇”了一聲，最后停在山崎雪落正面前，兩人的面孔湊近，眼睛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指。太宰治得出結論：“共同點是眼睛，都是灰棕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