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沒忍住,問:“有一事,愿請教先生。若有少主繼位,朝中世家橫行,宗藩強勢,是否當使宗藩出鎮(zhèn),以免主上為宗親所制?”
她忽然有這一問,再看如今朝堂,世家雖強,卻被皇帝壓制著,宗藩雖有勢力,但還稱不上強勢,皇帝更是年近五旬,與她所描繪全然不同。衛(wèi)秀略有不解,但她仍是想了一想道:“宗藩強勢,難免有不臣之心,若使往封地,難免有顧不上的地方,不如在朝,還可借宗藩,壓制世家,使少主得以有喘息之隙,逐漸收攏君權(quán)。”
這不是什么難解之題,為君者,若無人蒙蔽,多半會如此,之后,若少主有能力,便做得深刻一些,將大權(quán)盡數(shù)收攏,若少主平庸,也能竭力維系局面,混一個安穩(wěn)。
衛(wèi)秀說罷,望向濮陽,卻見濮陽正出神地看著她,她的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衛(wèi)秀略一蹙眉,她直覺不好,卻又想不出究竟哪里出了岔子,似乎有什么脫于控制之事出現(xiàn)。
濮陽心中已是驚濤駭浪,衛(wèi)秀明明知曉應將藩王留在京中,卻仍力諫蕭德文,使藩王出鎮(zhèn),她是有意的!她此舉,當是欲借此引起動、亂!
濮陽思維活躍,她立即想到,衛(wèi)秀真正輔佐之人并非蕭德文!
那會是何人?濮陽心底一亂,極是不安起來。
“殿下?”衛(wèi)秀喚道。
濮陽如夢初醒:“嗯?”見衛(wèi)秀關(guān)切地看她,心知自己失態(tài),忙道,“先生?”
衛(wèi)秀也沒問她為何出神,只道:“殿下臉色不大好,還是多加歇息為好。”
濮陽心中正亂著,聽她這般言語,連忙稱是。
衛(wèi)秀目光沉晦,有一抹憂慮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晉王已入宮,將濮陽手書上呈皇帝,皇帝見手書,細細辨認字跡,大喜過望,立即派遣五百禁軍前往邙山,迎公主回宮。
濮陽無事,這便是最好的了。
禁軍受命,半點不敢耽擱地出宮去了。
此時已是下午,就是馬不停蹄地趕去,也得入夜,公主有傷在身,總不好驚動她。竇回心細,想到這一點,便提醒了皇帝。皇帝只是一事過喜,就算他不說,過不了片刻也會想起來。此時經(jīng)竇回一提醒,皇帝便派人去吩咐禁軍,山腳扎營一晚,明晨再上山。
晉王滿是嫉妒地看著皇帝喜動顏色,偏生還得掩飾,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又裝出高興的模樣,力圖裝作毫不知張道之已向皇帝告了他的狀,又極喜濮陽脫險的樣子。
他惶然不安,已想好了如何應對皇帝盤問,只等皇帝來質(zhì)問,誰料,皇帝喜過之后,顏色冷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晉王心底一寒,直覺就想低下頭去避開這仿佛能蜇人的目光,強忍著才沒有顯出心虛來。
“阿爹。”他道。
皇帝卻只揮手:“你退下。”
既不責備,也不質(zhì)問。
晉王心頭一松,隨即更覺不安,但他不敢問,深深行了一禮,便恭敬退下,剛走到殿門處,便聽身后皇帝道:“傳詔,解趙王禁令,上朝參政,一如既往。”
晉王心一沉,卻一絲也不敢停,邁出宣德殿高高的門檻,走到外面。外面是寬闊的廣場,除守衛(wèi)禁軍,并無旁人。眼熟之景,晉王突然就覺得陌生起來。他那沉甸甸的心隨之松散,緊接而來的是揪緊一般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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