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楞:“怎么回事?”
趙無妄吐出口煙,他做生意這套都是跟他媽學的,在不同的情境環境下可以完全像兩個人,如今的趙無妄看上去和二十分鐘前他剛進這個屋時已經判若兩人。他在煙缸裏磕掉一些煙灰:“差不多一個月前,大有在大學裏收到一個包裹,我不知道裏頭有什么,你知道她那個性子,從小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收到那個東西之后,她突然有一天和我說,有人邀請她去浙江舟山,做一個東海的考古項目,人都已經聯系好了,對方在舟山等她,她直接去就行了。”
我上一次看趙無妄的臉色差成這樣還是在趙明夷的葬禮上,趙家人護短我早就知道,趙無妄平時和趙大有關系差歸差,但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我意識到事情恐怕比我想得嚴重,問道:“她是因為那個包裹去的東海?”
“我猜那裏頭可能是邀請函,這個東海的考古項目我知道一點,二十多年前,我們家老爺子趙無涯也做過這個考察,結果一船的人都沒了,船在海上失蹤了好幾個月,回來的時候成了一艘滿是血的鬼船,老爺子在這個事情裏頭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得意門生,后來身體就不行了。”
趙無妄狠狠吸了口煙,到最后像是說不下去,一時間整個包廂裏只能聽見牛油鍋在煮沸的聲音。我看他這樣也不是辦法,正想要再追問下去,誰想到趙無妄卻突然捂住了臉,像是崩潰一樣地兩眼通紅:“我以前就和她說過不要去做什么考察,但啷個曉得這個死丫頭就是不聽勸,明夷就是這么沒的,明夷走了之后,我老早就和大有說,叫她老老實實地在大學裏做學問,結果她就是在學校裏待不住......”
趙無妄說到最后聲音已經變成了哽咽,而我聽到他說出那個名字,一瞬間左手斷掉的無名指便灼痛了起來,我壓住他的肩膀:“你先別急老趙,先把事情講清楚,大有是什么時候失蹤的,失蹤前發生了什么?”
就我對趙無妄的了解,他這個人的情緒調節能力非常可怕,這件事從他之前還能正常和人喝酒做生意就能看出來。面對不同人,趙無妄可以直接把一些情緒抽離出去,甚至在當時趙明夷的葬禮上,他也只哭了五分鐘,之后便去正常招待來哀悼的賓客,這種本事我這輩子只在趙無妄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趙無妄緩了一會兒,前后也就二十秒鐘左右,他的聲音便又恢覆了了正常,又繼續說道:“我這邊實在忙不過來,等我打電話去問情況的時候,她人已經在舟山了,而且設備也都從重慶這邊運了過去。大有說她這個考察時間不長,最多出海一星期,下幾趟海就算完了,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她還在找船,我本來以為她動作不會這么快,按照一般我們探險協會的速度,七七八八的至少還得弄個三四天才會出海,我就好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直接過去找她,但誰能想到,這個死丫頭竟然在和我打完電話的第二天就直接走了,等我聯系上當地的時候,她那艘船的定位已經在東海上。”
我心裏不覺得意外,趙家三兄妹做事的效率都差不多,以前趙明夷也干過前一天晚上說要去西藏然后直接買第二天機票的事情,問道:“她出海之后還聯系過你嗎?”
“聯系過,前幾天都聯系。”
趙無妄又點上第二根煙,嗓子給熏得有些啞:“我說如果她不和我聯系我就把家裏給她的所有卡都凍結,所以大有上了船之后,前三天每天都會給我打衛星電話,說那邊的情況。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大有說她沒有找到她要找的東西,我當時想找不到也好,找不到她就死了這個心了,本以為就能這么結束,結果就在第四天的時候,大有沒有給我打電話,同時碼頭那邊接到了那艘船的求救信息,是大有打的,她只說了一句話,通訊就斷了。”
“什么話?”
“海裏有東西。”
趙無妄說完,我只覺得背后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海裏有東西,你知道大有,她是搞學術的不會瞎扯把子。”趙無妄面無表情地磕掉一點煙灰,“她就說了這個,緊跟著通訊就斷了,那艘船在大海上直接失蹤,大有也沒有再聯系我,我急得快瘋了,當天就想直接飛過去,但就在這個關頭,我媽住院了。”
“啊?”我這下才知道為什么趙無妄這么崩潰,他的母親,也就是趙家這些生意的幕后老板,是趙家真正的主心骨。這個女人從小能把他們家這三個炮仗管的服服帖帖,可想而知是什么性格,在我的印象裏,趙母一直是重慶董明珠這樣的存在,身體也一直還不錯。
我一下子接受了太多消息,有點反應不過來:“所以......阿姨情況怎么樣了?”
“媽的心臟一直不好,她那個性格你也知道,很容易生氣,一生氣心臟就不行,明夷沒了之后,媽的身體時好時壞,在這種時候,我根本不敢告訴她大有的事,我也不能走。我媽很聰明,要是讓她發現了什么,她肯定會猜出來,她現在根本經不起刺激。”
趙無妄皺起眉,緊接著視線便落在我身上:“這也是我為什么要來找你,阿默,你應該還記得,在明夷的葬禮上,你答應過我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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