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齊涼有些煩這份工作了，這份工作還是太簡單，沒有將他的腦子塞滿，以至于他還有閑情去想其他。比如現在，他感覺到無聊。
他閑得還有時間去思考，思考那些顧客是哪些人。然后他驚訝地發現，在放假的慶祝節日裏，大家都閑著放松的時候，他們居然還要累死累活的上班。
他發現有的人工資一月十幾萬，他發現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繼承家產就行了，他發現有的人幸運十足只需要等拆遷就行，他發現有的人一天只需要工作八小時還有雙休。他發現所有來這裏吃飯的人都比他過得更好，畢竟這也是個上點檔次的餐廳。
他真想錘爆自己的腦袋，為什么要去發現這些，給自己找不痛快！
可惜，他已經融入了這個人類社會，他不再是關在家裏不參與一點兒社會勞動，他已經勤勤懇懇在這個社會工作了很久，他也有點兒想要那些所謂的公平。那份公平可以要求不高，至少他的付出要能滿足他的身體需求。
“啊！這個要求對人來說，還是要求太高了吧。”
齊涼踩著雪，迎著寒風前行。他發現他的抱怨實在是有點兒可憐，人生不應該有太多抱怨，應該有太多行動。
“對，是行動！”
齊涼豁然開朗，心情明媚了許多，對同他一起走路回家的方染說：“我們這些可憐的無產者，還好有大仁大愛的馬克思來愛。”
方染疑惑地看著他，不懂他在說什么。他繼續說：“他可比我們父母更愛我們。父母對我們好，要我們聽話；朋友對我們好，要我們相等回報；愛人對我們好，要我們忠誠。馬克思對我們好，是為了讓我們更加有底氣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做最真實最自由的自己。他知道人的靈魂被禁錮在軀體裏，他知道人的意識不會像神一樣輕松地脫離軀體的控制，所以他只能想一個好的制度，盡量地讓人的自由意識不被他們的身體所控制，不讓別人通過控制他們的身體來控制奴役他們的意識。”
方染笑著問他：“什么好的制度？”齊涼回她共產主義，方染激動道：“我知道，我們上學時學過，是不是生產資料公有制那個。”
齊涼驚喜道：“你們學校還教這個嗎？”方染點頭，遺憾地說：“那個沒用的，現在也有公有的，但是沒用。”
齊涼嚴正地反駁：“那是因為你們理解錯了，不是所有的生產資料公有，是滿足人身體需求的生產資料公有。”
方染又問他：“什么是身體需求？”
齊涼停下來，指著她說：“就是你這副身體，從你的頭發絲到腳底板，從你的肌膚到身體內的所有器官。身體所需要的所有物質產品，以及生產這些物質產品的生產資料，都該公有。當然，這些物質產品不能是人類自身。等公有之后，我們就只需要參與身體需求生產的工作了，我們就不會為了身體的需求去給別人打工。等自動化機器普及，我們一年就可以只工作三四個月。”
“像我們現在這樣，我們做服務員，不是因為我們喜歡，不是因為這個社會需要這份工作，而是因為我們不得不讓身體存活，所以才來工作。然而悲哀的是，這份工作也不能滿足我們的身體需求，因為它不能給我們提供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
方染說：“我們這份工作不也是在滿足人的身體需求嗎？”
齊涼搖頭說：“這不是，這是在滿足人的意識需求，滿足他們想要吃美味的食物的意識需求。滿足身體需求，是給他們提供身體需要的肉蛋奶以及各種營養物質極高的蔬菜粗糧。但是，人們會想著煎雞蛋吃、煮雞蛋吃、蒸雞蛋吃，或者把雞蛋和黃瓜炒著吃、和米飯炒著吃、和其他蔬菜炒著吃，這些各種吃法，都只是人的意識需求。這些意識需求是不能公有的，是無法共同生產的，只能個人生產個人的，個人做自己想吃的那類雞蛋。”
方染感覺十分新奇，睜著大眼聽齊涼繼續說。齊涼說得正濃，眉飛色舞道：
“共產主義是一個偉大的人類事業，偉大的事業想要成功，總是需要‘萬事俱備，東風正好’，也需要像愚公移山一樣，子又孫、孫又子，子子孫孫無窮盡。”
“我們前人負責‘備萬事’：一準備先進的生產技術、先進的生產力，二準備先進的共產主義思想和共產主義理念；他們后人負責‘起東風’：由后人來進行轟轟烈烈的無產階級革命，然后完成最重要的那一步，直到偉業成功。
“如果‘萬事不備，東風卻起’，就會吹倒一片，死傷無數，就如同過去失敗的革命運動一樣，同志們的血都會白流，廣大人民也會再次遭受苦難。如果‘萬事俱備，東風不起’，就會白忙一場，偉業停止，苦難繼續。”
他說得慷慨激昂，像一把最熱烈的火炬，照暖寒冷的雪路，照亮方染漆黑的眼眸，她崇拜地望著他，大聲問道：“我們應該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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