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竟然是師弟先發現他。
兩個人的眼神，有短暫的交鋒，看似清淺，卻是綿裏藏針，意味深長。
師弟率先別開臉去，甚是有自知之明的心虛。還幫他攔過還在走神的目標人物，隨后就草草撤退，毫不多情戀戰。
楊逸覺得挺受用。
至少，還算是個聰明的家伙，拎得清主次，讀得懂形勢。
故而，在心裏大度地決定，就這樣放他一馬，既往不咎。以后等他們喜結連理發請柬時，也可以給這小子送上一份。
可他這阿彌陀佛的菩薩心腸，遠沒持續到發請柬的時候。
剛把準備好的東西送對了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就一眼瞥見燈火通明的酒店大堂裏，早應該悄悄遁走的師弟，還半倚在沙發邊上，隔岸觀火。
他手裏拿著手機，眼神卻一點沒有只顧眼前的意思。
也不知他如此執著的看了多久。
楊逸：“……”
按照實戰訓練標準，他默默把這道視線，劃歸“無益無害卻具備潛在危險需要提高警惕”的那一類。
與此同時，請柬贈予名單上，盧宋這個名字，也被默默劃上了一條黑線。
原本已經要離開了。
盡管，她還有那么點期待的，問他“要不要上去待會兒”，可他還是忍住了沒點頭。
他不是不想，是覺得，得緩一緩。
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無論如何，今天晚上不能往酒店裏多走半步。
前一天在她房間裏的那一段糾纏，已經在他腦子裏不知過了多少遍，活活把他寫報告的思路，凌遲了一遍又一遍。
本來是重大突破的利好事件，可回頭再看，那會兒真算得上妥妥的天人交戰。
畢竟，惦記了三年，也想了三年，有些東西淡了也就淡了，可有些東西，卻是悶得發酵，壓得反彈。
可他還是有分寸。破了冰固然好，只是剩下的事情，就得保持著理智，說清楚，道明白。不然，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兒，也覺得她這三年的委屈白受了。
所以，他不能再有事沒事就往她房間裏進。
那種“忍不住想做點什么又怕自己真做出點什么”的糾結心情，還是從源頭就掐斷了的好。
于是，他忍著，直面她欲拒還迎的小眼神，楞是忍住了沒點頭。
可最后，還是敗給了自己的一時沖動。
這還得怪師弟。
就隔著酒店大堂玻璃的一眼萬年，他好不容易壓下的那點神經沖動，一個不留神，就邪火似的，蹭蹭往上，直沖頭頂。
他一向自詡自制力過人，那一瞬，竟也壓不住那無形無跡的一時沖動。或許，他私心裏，就沒想克制。
臉有點熱，嘴有點干，眼神也有點拉長縱深，深暗了幾分。
不過，幸虧是晚上，幸虧有樹影，他確信，她并沒有因此提高警惕。
而這些掩護，反過來，又易燃物似的，把心頭那點火星子，一口氣引得老高。
然后，他就想起了，幾年前在公園裏踏青時的那一幕，那一對外國情侶，還有她那一句“要不，你也親我一下”的好問題。
他那時不是不想，是實在不好意思。
他自知是個拘謹的人，不善言辭，不多表達。大概是受了父親和他工作的影響，他一向認為，一個人的行為，比他的言辭可靠得多。
所以，他習慣了旁觀身邊人的行止言談，卻極少袒露自己。
更別說是當眾做出那么親密的事。
可也是在今晚，他忽然發現，除了親吻本身，其他一切經過思考串成言辭的字句，都不能表達他的所想，都成了多余。
于是，過了這么幾年，他才用行動回答了她的那個問題。
他抱著蘇瑾，對她說：“再待一會吧。”
她點頭：“嗯。”
然后，他就吻了她。
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再多的好奇目光，再多的竊竊私語，也都成了不甚在意的背景，倏忽遠去。
原來，當著許多人的面，表達對她的喜歡，也是件如此容易的事。
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遠處那道追隨不去的視線，已然不見了。余下的，只有一眾不知名的路人，或善意或揶揄的註目。
呵，還挺知道分寸的。
龍心甚悅的楊師兄，又很良心的在心裏提筆，估摸著把師弟的名字加進請柬名單的可能性。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動筆，蘇瑾就笑瞇瞇從他懷裏退了出去。
“那我先上去了。”她說著話，臉上還紅撲撲的。
天色暗，顯不出，可楊分隊長眼神好，還是看得分明。還有她唇角壓不住的笑，他看著也跟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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