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當曾聽過許多人彈奏的《普庵咒》,卻只有這一曲最令他覺得舒服。他聽得如癡如醉,如夢如幻,腳下的步伐竟不知不覺地向那琴音傳來的方向移去,手下的旋律也漸漸舒徐緩和,近似呢喃,斷斷續續的應和那琴音,仿佛兩位智者的對彈。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石敢當一個激靈從沉醉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已來到另外一個洞窟。跳躍的火光中站著兩個人影,一位是清朗俊逸的琴師,另一位是明艷動人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好琴曲,好酣暢!公子方才那一曲當真如天籟,不覺間就引我走出迷局,不愧是無弦閣的第一天才!”
石敢當不覺拊掌大笑,柳離軒卻只是抱拳回禮,淡淡道了一句“過獎”,隨后便要帶著鸞姝離開。
“哎哎!小哥留步!”
石敢當急了,連忙叫住柳離軒。接著眼珠一轉,又嘿嘿笑著,湊近過來,他彎著虎背,幾近討好的問道:“我知道小哥方才說聽不出路,都是騙人的。現在這里也沒有別人,嘿嘿,你看不如咱倆聯手如何?”
石敢當搓著兩張蒲扇似的大手,擠眉弄眼的笑了笑:“俺是個粗人,嘿嘿。不過俺聽說無弦閣有種特殊的取蛛絲方法……嘿嘿,等會兒除妖,臟活累活都包在我身上,小哥只管取絲,只要到手之后分俺一點,嘿嘿嘿……”
他本以為自己這個提議不錯,卻見柳離軒搖了搖頭:“抱歉,我們無意蛛絲。”
石敢當大吃一驚,奇道:“咦?你們不為蛛絲,難道是為了其他寶物?否則又怎么會甘冒奇險來這蛛巢中?總該不是來行俠仗義的吧?”
他聲如洪鐘,大聲嚷嚷起來。那聲音在甬道中蕩來蕩去,傳的嗡嗡作響。
這時,柳離軒眉頭微微皺起,將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可惜石敢當根本沒理解他的含義,仍大呼小叫地咋呼著:“喂喂,干嘛干嘛?你別這么惜字如金嘛,好歹給個準話,別讓人打啞謎啊。”
柳離軒無奈的搖了搖頭,終于吐出兩個字:“當心!”接著攬住鸞姝足尖點地,身形急速向后退去。
只見一束蛛絲自黑暗中無聲的噴出,向三人先前所站的地方偷襲過去。石敢當反應遲了些,這才驚覺不妙,但他卻滿不在乎的嘿嘿一笑,以一種和他那壯碩的身軀極為不匹配的機敏和柔軟度,向后一個空翻,便輕松躲過。
漆黑的甬道中,不知何時現出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濃妝艷抹甚是妖嬈。可是她那詭異的笑容,還有眼角旁邊額外多出的三對眼睛,都顯示著她并非人類。
石敢當不覺眼睛一亮,縱聲大笑道:“哈哈哈,竟然是這穴蛛的蛛后絡新婦啊。來的正好,倒是省的咱們去找她了!柳公子,我就當你同意跟我合作了哈哈哈!”
絡新婦的身體從黑暗中慢慢浮現出來,其背上長滿了彎鉤一樣的毒刺,干柴一般的八足撐著一顆肥碩無比的肚子。那肚皮被撐得只剩薄薄的一層,腹腔里的食物、臟器幾乎清晰可見,里面是各種各樣的尸體,蜘蛛、動物、鬼怪,甚至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正是先前在客棧中和魏明決一起來尋寶的琴師!
絡新婦伸出長舌舔了舔嘴唇,那八顆赤紅的小眼,正貪婪的盯著獵物的一舉一動,循著聲音,在眼眶中轉來轉去。似乎肚子里那么多東西,還是無法滿足她的胃口。
最奇怪的是,這絡新婦身軀上多出一對大螯,頭頂上甚至長出一對鹿角。那些原本絕不屬于她的物種特性,此刻竟都她身上長了出來,仿佛是被人東拼西湊出來的一樣,透出一股子詭異的邪氣。
柳離軒輕聲道:“這絡新婦長的倒是奇怪。”
經他那么一提醒,鸞姝也應道:“不錯,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她吃掉什么,身上就能長出來什么似得。”
然而石敢當卻沒聽出他們話語間的意思,反而滿不在乎的大笑起來:“哈,這絡新婦就算再整十對大螯也沒用。只怕她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根本就不是咱的對手……!”
石敢當話音未落,那絡新婦的身子卻猛然一躬,舉起兩只大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發起了進攻。
如此迅捷利落的偷襲,就算是經驗老道的修仙者也難逃一劫。然而今天絡新婦卻不走運,偏偏遇到的柳離軒和石敢當!
石敢當豁然拔出身后的玄鐵劍,笑聲未停,運劍如風。那原本沉重的長劍在他手中舞動起來,卻輕巧的如一片羽毛。忽然一道寒光閃過,絡新婦發出一聲慘叫,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只見那地上留下一灘黑血,她的一只大螯竟被石敢當齊腕削掉了。
絡新婦一擊不成,看出自己絕非石敢當的對手,馬上掉頭。石敢當見狀,竟也立即追了上去。
柳離軒高聲提醒:“窮寇莫追!”
但石敢當根本聽不進去。他眼瞧著就要追上絡新婦,這到手的獵物怎能輕易放過?于是身形突然暴起,大喝一聲:“哪里逃!”
就在這時,鸞姝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黑暗中閃過一絲銀光,只見石敢當的身子竟驟然被定格在空中,一下也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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