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頭一回遇上旬日,七姑娘安然睡了個飽足覺。總算不用卯時前起身,睜眼舒展下胳膊,扭扭腰肢,頗為不舍躺一會兒。
紗帳外透了柔和的光,清晨空氣格外清新。帶著點兒水汽,濕潤著沁人心脾。這點兒上,是一日里最舒爽時候。
窗外枝頭上有喳喳的鳥鳴,院子里有婢子在打水。水井上的木轱轆一圈兒圈兒絞上來,咿咿呀呀,接二連三。該是有人排隊等水用。
“春英!”
外間腳步聲漸進,連珠帳子嘩啦被人撥弄到一旁,春英噯一聲探出個頭來。“小姐,您怎地醒得這樣早?今兒個是旬日,對屋冉姑娘還好睡著呢。”
昨兒可是說好,約了去山腳下小縣城里逛逛,五姑娘與殷姑娘也一道去。“都還歇著?”七姑娘大感訝異,她還成了勤快人。
“先用了飯,沿著山道信步走走。既是醒來,這樣好龗的光景,莫辜負了。待會兒再回來尋她們便是。”
留下綠芙給眾人傳口信兒,七姑娘帶著春英出門兒,在女學門口,恰好遇上從外面兒回來的胡姑娘,身后還跟著拎竹籃的婢子芙蓉。主仆倆起個大早,瞧起來心情不錯,附耳說笑著,抬頭見是她兩人過來,面上笑意眼見著便淡了。
“出門?”
“嗯。”
這便是錯身而過了。同是玉漱齋的姑娘,交情淺到點頭之交,都顯得敷衍。背后還能聽見芙蓉說人壞話。
“小姐,您與她客套作甚?隔三差五就被罰去靜室的人,能有什么出息。實在不值當您結交。還有她那婢子綠芙,更是個不要面皮的。狗皮膏藥都沒她粘人。”
這是故意說了她們聽呢。七姑娘心寬得很,帶著婢子揚長而去,施施然,頭也沒回。
走得遠了,春英捂嘴兒笑起來。“小姐您說得對,綠芙這丫頭,討人嫌到別家去了。好在她自個兒受得住,面皮厚也有厚的好處。不懼人言,盡給人添堵。”
自家姑娘課業怎可能不好,女學里諸人都知曉,那是被冉姑娘“拖累”的。七姑娘聲名保住了,春英也能揀了說笑。
“可不是?剛才胡姑娘的婢子,可是好一番抬舉綠芙那丫頭。”立在岔路口,七姑娘順手摘一支齊腰高的狗尾巴草。抬頭望望,上山的路不怎么好走,索性擇一條通往后山的。兩指掐了木楞楞,割手的葉片,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山里多蚊蟲,握在手里,周身揮一揮,既驅了蟲蠅,還能當個樂子。
“怎么就抬舉了她?”春英好奇跟在姑娘身后,有樣學樣。一手拾一支,看上去頗有幾分好笑。她還沒想明白,為何同樣的話,姑娘卻聽出旁的意思來。
七姑娘呵呵笑開,甩著胳膊,立在石階上,半側著身子,就著毛茸茸的狗尾巴,當空劃了個圈兒,很是正經道,“芙蓉可是給她封了好大一個官兒。”
兩人都不知曉,頭頂山崖邊,有一座山石搭建的涼亭。被參天古木繁茂而層疊的枝葉遮掩去大半。恰好從此處望去,見不到飛檐梁柱。里邊主仆二人,素衣的老仆垂手侍立著,歪斜坐著那人,大清早端了酒盞,一身錦袍濕了前襟。已是半醉之態。
聽底下人說得來趣兒,探頭看一看,透過縫隙,正好瞧見兩個丫頭,都是十來歲上下。當頭那個,手上捏著道旁隨處可見的雜草,背對他瞧不清面目,只看見烏鴉鴉的發頂,頭上鑲寶珠的釵子熠熠閃著光。后面那婢子倒是清秀樣貌,打扮干凈,無媚俗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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