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將秦可卿和賈瑞之死穿插著寫,有互相映照之意。《紅樓夢》也名《風月寶鑒》,是說這書是有兩面的。
秦可卿和賈瑞都是出身寒門,一男一女,站了兩極。賈瑞是下作被戲而亡,是對王熙鳳和王熙鳳代表的富貴榮華癡心妄想而死,死不悔改。秦可卿是被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秦可卿的臥室,奢華至極,已經(jīng)是寧國府超標的享受了。她嘴里一直說在賈府的生活,誰都對她很好,包括在王熙鳳夢里,也是說生活極好,但是福薄沒命。秦可卿的福薄就在她跟王熙鳳說的“家族避禍”也就是改革之舉,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賈家的處境,外人不知,內(nèi)里確是早有預見的,寧國府比榮國府下滑的更快。秦可卿帶去的改革之舉,主要是兩方面——將部分私產(chǎn)變?yōu)橘Z府公產(chǎn),遺福子孫,包括支持族學,并保持族學內(nèi)的穩(wěn)定收入。這個家族改革和遺福的措施是王安石的家族改革之方,王安石勢大,取得很大的成功,王家代代都有人才出。
這樣的改革,是讓寧榮兩府讓出現(xiàn)有的很大一部分利益。王安石能夠成功是因為他不但自己先做,還能夠把當時自己處于冉冉上升之勢的獲利,拿入族中,獲得多于支出,族中之人當然愿意。但是相同的法子,用到宋朝改革上,王安石也失敗了。
秦對應著天下一統(tǒng),在這里很可能指秦可卿是賈家一致通過,讓她去寧國府進行管家理財之類的變革的,被寄予厚望,所以她跟王熙鳳關系好。王熙鳳跟秦可卿出身相當,王熙鳳不僅在王家長大,還有王夫人支持,秦可卿跟尤氏卻站在了利益兩端,成為敵人。
秦可卿本身出身就是寒門,她沒有帶去利益,卻讓寧榮兩府捐出利益,他們是肯定不肯的。第一個反對的就是賈珍,所以賈珍把最好的女性擺設都送到了她的屋里——好東西誰不想要吶,你不想嗎?沒人愿意分出去。后面著重寫了賈蓉捐官和寧國府的年節(jié)禮品,這些就是秦可卿要求捐給族中的。如果說賈珍父子能夠站在宗族上考慮問題,有所松動的話,尤氏是絕對不愿意的,尤氏只為她兒子考慮。給自己兒子買個官多快,辦什么族學,賈蓉又考不上;這些供奉自己家享用不好嗎?捐什么捐?
人只要有點智慧,就能分得清好壞。賈珍即使反對,也知道這條路確實是有些道理的,所以他們大致上確實沒有虧待秦可卿。
裝秦可卿的棺材是檣木——禍起蕭“墻”,內(nèi)部之爭,兄弟之爭。賈薔在族學中挑撥那段,也是他在寧國府所為,就是挑起秦可卿和尤氏的矛盾,讓弱勢者和弱勢者相斗。賈薔只用對尤氏說,秦可卿懷的孩子是賈珍的,跟賈蓉是兄弟,尤氏就堅決不會讓秦可卿把孩子生下來。
秦可卿一味冒進,包括讓秦鐘進入族學,很可能是了解內(nèi)里實際情況;尤氏造謠污蔑,設局殺人,很像是呂雉對付韓信的網(wǎng)兜扎針——婦人之陰毒。秦可卿的兼美、可親,都有劉邦和戚夫人兒子如意的暗示。
賈瑞的人參是不足的,王熙鳳不愿救助,王熙鳳幾次三番戲弄他,他卻看不清。秦可卿的人參是過量的,就是火上澆油,她不知道人參這樣的好東西也能吃死人。最終賈瑞和秦可卿都死了,死于不辨真相,難分是非,去干自身實力不足的事情,去對抗賈府榮華富貴背后難以撼動的人性自私和制度運轉(zhuǎn)。
秦可卿之死一章中寫了林如海病重,也是說實力不支、難挽頹勢,被人設局對付,已經(jīng)油盡燈枯了。這也是作者借林如海的身份,表明賈瑞、秦可卿之死都寫的是政治、軍事事件——《聊齋》寫的也不是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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