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人命，村里主事的族長匆匆趕來，把方家大人聚在一起不知道要商討些什么，各個面色凝重。

靈堂設在方文金家正廳，左右各有兩間屋子，白天是江時清的自由活動時間，趁著大人們都不在，她打開其中一間屋子走了進去。

方江去上學了，方鴻在家里寫作業，見她進來抬起了頭。

“姐，你干嘛呢？要找什么東西嗎？”

江時清打量著屋子隨口問“你弟去哪里了？”

“上學去了，晚上就回來了。”方鴻又埋起頭來。

江時清走近，少年的字跡規規整整的，很是認真，他們兄弟兩個，方鴻像他爸斯文干凈懂禮，方江像他媽多一點，五官平平無奇。

原身方月和方鴻相處得很好比和方強還親。

“姐，你請了幾天假？高三上學期都已經快結束了，我們學校請假特別難請。”方鴻頭也沒抬有些苦惱。

房間里的陳設很簡單，卻比另外兩家要好得很多，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沙發上鋪了藍色的方巾，方巾上有個黑色的東西，像是手機。

江時清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手搭在沙發背上，估摸著回道：“后天早上就走。”

“我也是那天不過是下午走。”方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那你一會兒就得去洗衣服了，家里存了一大堆，明天洗的話弄不干。”

經他提醒，江時清裝作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額頭“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記了。”

“你們家還有洗粉嗎？我家的好像用完了。”江時清搜刮了遍記憶，精神病院患者的衣服都是機洗的，洗的時候要放某種粉末遇了水就會起泡泡，她曾經見過有患者私藏了粉末然后吞服，吐出來很多泡泡。

“姐，你自己找找吧。”方鴻道。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江時清應了聲就開始逛起來。

方文金家有六間房，格局很簡單，只有一層，屋內零散地放了些東西，幾乎一目了然，內間的門開著，江時清掃了一眼，沒有看見神像。

“這邊的房間沒有，是不是放在另一間了？”找了一圈，江時清問。

“很有可能，我和你去另一間找一找吧。”說著方鴻站起了身。

江時清婉拒“我自己去找就行，你好好做作業吧。”

方鴻已經站在門邊揚了揚手中的鑰匙，江時清只好跟過去。

該不會是被懷疑了吧？

靈堂后面的房間在昨天方文富讓她和方強從后面繞過去的時候，江時清就粗略的查看過，沒有神像。

假設方文金家也供奉神像，那么最有可能在另外一間了，況且昨晚方江說他向神明許過愿就可以證明這點。

方鴻打開房門，兩人走進去，房內凌亂地堆放著雜物，有拐杖、躺椅、坐便器、甚至還有一張床，不過床單被褥都不在只剩下個床架子，在床架子的左上方用釘子掛著個擺架。

看大小剛剛好可以放一樽神像，擺架上還有殘留的灰燼，神像卻不見了。

被誰拿走了？

“姐，洗衣粉找到了。”方鴻搖晃著手里的洗衣服袋。

江時清收回目光走過來，假裝不經意地問：“這間屋子怎么用來堆放雜物了？”屋子內的東西生活痕跡已經很淡了，灰塵也積累了厚厚一層。

“祖父去世后爸爸和媽媽就把這間鎖起來了，被褥之類的東西也一并燒了，說是怕祖父掛念，你知道的，姐。”

方鴻抿了抿嘴唇，眉眼染上哀傷“祖父生前就是在這間房間里出事的，當時我爸和我媽都在外地打工，平房蓋起來了怕有小偷，祖父天天晚上都來守夜。”

“有次天冷了，祖父在房間里生了火，睡前忘記了把火爐子拎出去，房子設計時通風口也沒留好，房間里的熱氣排不出去。”方鴻說著說著紅了眼。

哽咽道“等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整個房間都被火氣弄得濕淋淋的，祖父吸入了過量的碳氣co中毒了，只留下一口氣。我們家這里交通不方便，送到醫院時已經晚了，co侵入了祖父的大腦，他神智變得不清，后來癱瘓了。”

“我也是上學回來以后才知道這些事的，姐，祖父辛苦了半輩子養活了一家老小，怎么就落得這么個下場。”

少年傷心到了極點，擦著眼淚“你沒法趕回來，大爹也沒有告訴這些事，怕你擔心。祖父把我們從小帶到大，一天福氣都沒有享受過，走得那么痛苦。”

“我回來那會兒，祖父還能說會話兒，他看起來很高興，所有人他都認不得，但他記得你，還叫姐你的名字。我就當了很久的姐姐。”

“我本來買了個本子打算趁祖父還能想起些什么的時候把他的過往和經歷都記錄下來，就是我們小時候他給我們講訴的那些故事。”說到這里方鴻笑了笑，眼神放空似乎回憶起了什么美好的片段。

很快他臉上的笑容消逝，帶著莫大的懊悔“后來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大爹說你隔一天就回來了，我就想祖父那么念著你，就等你回來再一起寫好了，算是給我們留點念想。”

“誰知道，只是隔了一天而已，祖父的病情就惡化了，連夜送到了精神病院去，從那以后，祖父就完全認不得人了，也不會說話。”

方鴻捂著臉哭起來：“我和祖父說要給他記錄自己的一生時，他是很開心的。如果我能不拖拉早一點把祖父的過往記錄下來就好了。姐，都是我的錯，祖父什么都沒留下，除了痛苦。”

江時清的腦海里驀地閃過一個畫面：一個少年紅著眼躲在狹窄的陽溝里獨自哭泣著，有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鴻，你怎么了？”

少年抬起頭，紅腫的眼睛淚水不住地滾落，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