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老人突然抬起頭，昏暗的光打在她斑駁干枯的臉頰上，濁白的眼睛透著點(diǎn)綠，鼻子凸起的弧度明顯，蒼老的白發(fā)隱藏在有些破舊的兜帽中。江時清瞳孔顫抖，她垂下眸看清了老人手里的東西：一個破敗的天青色布娃娃破了很多口子被老人用紅色線縫補(bǔ)起來。

這人她見過，鑰匙副本里給玩家縫補(bǔ)替身娃娃的鬼婆，還要了海倫手部的皮膚。鬼婆怎么會出現(xiàn)在【青蓮佛子】的地盤？而且按照青音所言以及青鸞的反饋，鬼婆年年都會在這幾日回到這里。

正巧她還有頂帽子破損了，系統(tǒng)曾經(jīng)提示可以找鬼婆修補(bǔ)。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合適，若她拿出【瘋帽子的禮帽】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玩家的身份。

鬼婆渾濁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江時清，貪婪地落在對方的臉上：“青鸞姑娘長得真俊，把你的皮給我好不好？”

這瘋婆子想要她的皮，她注意到鬼婆的手指嫩如少女，臉部的皮膚卻如干癟的樹木和脖頸處光滑緊致的皮膚對比強(qiáng)烈，似乎除了對方的臉以及佝僂的身形，鬼婆只差一個年輕的頭顱？

這個聯(lián)想太驚悚，江時清放下香燭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婆婆慎言，莫行惡，佛子無處不在。”

提到佛子，鬼婆盯著她的目光變得恍惚，縫補(bǔ)的動作也停下，肩膀小幅度地顫抖，針從指腹間溜走。鬼婆忽地捂住臉，哽咽起來。

江時清本意是想借佛子之名壓一壓鬼婆讓她不敢對青鸞動手，沒想到效果這么顯著把人都給嚇哭了。佛子這么有威嚴(yán)的嗎？

然而她猜錯了，抽噎的鬼婆突然前撲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抓住，冰冷的觸感如蛇皮般滑膩，江時清大力掙扎，鬼婆干皺的眉頭擠成一團(tuán)，目露兇狠：“你把皮給我，我可以替換你陪在佛子身邊?！?

“作為交換我可以送你一個娃娃?！惫砥诺哪樲D(zhuǎn)向東南方，懇切道：“那一排都是我最喜愛的娃娃，你可以挑走一個?！?

江時清扭頭瞥了一眼那個方向有一個很大的柜子，柜子上擺滿了娃娃，光線太暗導(dǎo)致她看不清娃娃的樣子?！咎嫔硗尥蕖糠浅Ｊ芡婕覛g迎，相當(dāng)于第二條命，在道具交易需求榜單居高不下，僅次于【強(qiáng)制脫離卡】。

海倫用手部的皮膚換了娃娃是因?yàn)樗兄斡幩?，鬼婆要她的臉，給了那就是真毀容了。她居然真的在考慮，不行，回去后媽媽和姐姐看了得有多糟心。

她反握住鬼婆的手：“婆婆居然想替青鸞陪伴佛子，這是為什么？婆婆以前和佛子認(rèn)識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青鸞安慰道：“佛子對眾生一視同仁，婆婆若是想和青鸞一樣侍奉佛子，青鸞可向佛子請示，大概率上佛子會同意的?！?

“不行！”鬼婆激動地?fù)u頭，松開了手顫抖著摸上自己的臉，喃喃道：“不行，我太丑了太丑了我這個樣子怎么敢見他。”

“他會被嚇到的不行”渾濁的淚珠顫巍巍地滾落，鬼婆陷入了某種瘋癲的狀態(tài)中。

聽起來鬼婆和佛子之間有故事，鬼婆每年都回到這里難道一次也沒和佛子見過嗎？江時清放柔了聲音：“婆婆，佛子不會介意的，青鸞以前也會因?yàn)樽员安桓铱拷鹱樱鹱有膽汛笊平o了青鸞鼓勵，青鸞被點(diǎn)化從此跟隨在佛子身后，一心求佛問道。”

“他就是那樣的人，他那么好，連我這個相貌丑陋的老婆子都收留”青鸞的話引起了鬼婆的共鳴，她似乎陷入了某段美好的回憶中，松弛的嘴角勾起很快又撇下來，崩潰道：“越是這樣，我越配不上他，是我糊涂了”

“他成佛不易，我只要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就行人老了，貪欲更重了?！惫砥湃斡裳蹨I滾落放下手仰望青鸞：“青鸞姑娘，今夜這事你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

“作為補(bǔ)償，你依舊可以拿走一個娃娃。”鬼婆撈過一旁的拐杖艱難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油燈示意青鸞跟上：“你隨我來?！?

移動的燭火照亮沿途的物件，古舊的開裂的佛像，佛前燃燒的香爐，足下零零碎碎的娃娃舊衣江時清不由捏緊了手指

鬼婆停在高大的柜子前舉起油燈：“這些都是我的心愛之物，你可以隨意挑選?！?

娃娃做工精致和真人一模一樣，只是比例小了很多，每一只娃娃都栩栩如生，玻璃珠鑲嵌的眸子折射著油燈的光，在光線偏移的瞬間仿佛在眨眼睛。

江時清接過油燈慢慢地看，鬼婆也不催促靜靜地站在一旁。

滿室寂靜，唯有燈芯燃燒的弱音，江時清梗著脖子盡量自然地移動油燈照看娃娃，不知不覺走到了最里側(cè)，這里的娃娃衣著更接近現(xiàn)實(shí)中的玩家，短裙、襯衫、長褲，即便鬼婆保存得很好，但布料都有些陳舊了。

油燈凝在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里，盒子里整整齊齊地放了三十來個娃娃，好幾個娃娃江時清都覺得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直到一張清秀的娃娃臉映入眼簾：清淺的眸子，及肩的長發(fā)，蒼白的皮膚。

記憶的枷鎖斷裂，江時清想起來這是海倫經(jīng)歷的鑰匙副本那輪所有的女玩家！當(dāng)時每個玩家手里都有副本提供的替身娃娃，破損后有一次找鬼婆修補(bǔ)的機(jī)會。

海倫的娃娃遺失在副本中，怎么會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這里。江時清頭皮發(fā)麻，這些娃娃究竟是副本提供的還是本身就是出于鬼婆之手，鬼婆保留這些娃娃做什么，還特意用盒子裝起來。

“這里的娃娃不行！”鬼婆幽幽出現(xiàn)在江時清身后，啪地合上了盒子的蓋子。

沒有拐杖音，鬼婆是飄過來的嗎？！這是江時清失去意識前的最后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