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思考了一番竟真的點了點頭，他不是迂腐的讀書人，不會覺得教女子讀書是一件多么丟臉的事。他反而覺得，對于所謂的性別，勤學苦練與興趣才是更為重要的。所以，若是王馨蘭果真識了字又加上她這股子機靈與聰慧，那他愿意收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學生。

“文思可有教你《三字經》？”既然都學了識字，那應當多少也啟蒙了。若說起啟蒙，那就得談到《三字經》了。

“當然，吳先生您盡管問。”王馨蘭現在又感慨極了，她哥哥確實教了她《三字經》，但是也只是每日幾句，并沒教完。王馨蘭之所以這般自信，還得說她在現代時及其愛讀書，不但愛讀書她還很愛背書，這《三字經》便被她背的滾瓜爛熟，所以她不怕被提問。

吳先生見她這般回答，便順口說出一句：“‘詳訓詁、明句讀’的上一句是？”結果剛說完吳先生就后悔了，他下意識還以為是提問自家學生呢，竟然提了個這般難的。正打算換一個時，卻聽王馨蘭毫不猶豫地回答：

“凡訓蒙，須講究。”倒著背她也行的！

吳先生這下不僅是詫異了，他還有些驚喜，但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又問到：“昔孟母，擇鄰處？”

“子不學，斷機杼。”

吳先生這才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八撇胡子點了點頭：“行，以后你無事時可來找我問學。這兩個酸甜口的飯團就當你孝敬我了，但這兩個肉餡的錢你卻一定要收，不然我可不收你這女學生。”

王馨蘭趕緊點了點頭：“當然，兩個肉餡的飯團十文錢，先生若是覺得好吃，下次知會弟子一聲，我指定做好了給您立即送過去！”

吳先生卻抓住了王馨蘭話里的其他字眼：“這飯團是你做的？”

王馨蘭抿了抿嘴，微微一笑：“學生不才，確實是我隨便想出來的，正好先生幫我看看，我這飯團可還有什么改進之處？”

“我一個教書的，哪里懂的這吃食里面的學問，頂多幫你嘗嘗好吃不好吃罷了。”話雖這樣說，吳先生臉上卻帶了幾分笑意。畢竟新收的學生這般有才且有德，他自然很高興！

“吳先生也太過謙虛了，那我就等你嘗過這飯團之后再去請教你。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今天是促銷最后一天，眼瞅著這人數不減反而增，王馨蘭此時很擔心她爹忙不過來呢！而且若是人太多，她今天得再做些飯團才行。總不能讓人家等這么久，結果什么也沒買到吧！

“行，你去忙吧，我也得回去了。”吳先生還沒有那些村人直接買完就在原地吃的勇氣，讀書人終究還是講究斯文與體面，他還是拿著飯團回去吃吧！

吳先生剛抬腳走遠，吳水秀便帶著陳樂毅過來了。

“娘？”陳樂毅有些奇怪他娘怎么突然停下來了，順著吳水秀看向的方向望去，那里一片空蕩，陳樂毅什么也沒看到：“娘，你在看什么？”

吳水秀這才回過神來，她有些欣喜又有些慌亂，還有一絲不可置信與懷疑。在這種復雜的情緒下，她反而很冷靜：“沒什么，你不是要去湊那飯團的熱鬧嗎？走吧，前面就是了。”剛剛她瞅著那人背影竟有些像她失散多年的哥哥，可惜沒看到正臉，更可惜的是，她剛剛有些過于驚訝，以至于忘記追過去看！不過沒關系，想必那人不是在這兩個村子里，就是流動的散民。總之，她一定有辦法且有時間弄清楚，那究竟是不是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啊，本以為她再也遇不到了。

今日她來這里，也全是因為毅哥兒的緣故。本來她都打算好了，讓人每天將飯團買回來給毅哥兒當早食，結果毅哥兒不知從哪里聽說今兒是促銷的最后一天，就想來湊湊熱鬧，所以吳水秀這才帶著陳樂毅過來。

原本她還有些不理解這有什么熱鬧可湊，可現在她卻十分慶幸，若不是她來了，恐怕就見不到神似哥哥的人了！或者說，可能要更晚一些。

揣著紛雜的情緒，吳水秀領著陳樂毅到了王老三攤子附近，正想直接過去跟王老三買飯團時，卻被陳樂毅拉住：“娘，這些人都在排隊，咱們也別壞了規矩。”說完便乖乖排在隊伍后面。

吳水秀這才恍然大悟：“毅哥兒說的對，那咱們也排隊，反正也閑來無事。”也省的讓王老三為難，剛剛她是想別的事沒反應過來，現在才想起這王老三可是早就放言說過，不管是誰，都得按規矩排隊。除非你在他那交了銀子，以后便可以免了排隊這冗雜的過程。

吳水秀一面陪著兒子排隊，一面卻在心里打算：“等過了今天，也要給王老三這里存些銀子才好，省得以后還要排隊。反正她們家也不差這點銀子，左右是為了自家吃，也不是鋪張浪費。

“哎喲，這不是吳夫人嘛？怎么還勞煩你過來排隊？找個下人來排隊買不就好了嗎？”有人眼尖認出了吳水秀，這話可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吳水秀與陳縣令可是幫了他們大忙，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嘲諷她呢？那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嘛！

“就是，要不吳夫人你來我這，我跟你換換位置！”

“快閉嘴吧，你那跟吳夫人那里才隔幾個人，吳夫人你來我這兒，咱倆換！”一個排在前頭的人向吳水秀這方喊道。

吳水秀被大伙這頓操作感動到：“不不不，你們都排了好久了，我怎么能跟你們換？你們甭擔心，我這是陪我兒子來呢，是他非要排隊呢！你們就別客氣了！”她知道這些村民不是城里那些只愛說些面子話的人，他們說出來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根本就不帶摻丁點兒水的！所以她才要認真地道謝與拒絕，不然這些人會以為你跟他們客氣呢！

如她所想，這些村民果真不再勸說，反而一個勁兒地夸起陳樂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