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省株市南郊，冬
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冰冷寒風，毫不費力地穿過正興電動車廠的大門，進入了這個停工多日的寬大廠房，像是小刀一樣刮走人們身上的熱量。
李修文裹了裹身上的藍色羽絨服，搓了搓冰涼發白的手，看了看人群中的唐廠長，心里嘆了一口氣：半年的實習只拿到三個月的工資，年終獎更是沒影，血虧到底了。
作為二流大學的苦逼機械系大四學生，實習工作非常不好找，待遇優厚的大公司不收，只好投入小工廠里，結果又遇到傳說中的拖欠工資。
李修文暗暗后悔，當初高考的時候成績比較差，結果被調劑到機械制造專業。臨近畢業遇上了制造業不景氣這個大坑，爬都爬不出來。
“我和你們說呀，廠子今天正式倒閉，破產了！你們逼我也沒錢，真的沒錢了。”
唐廠長被工人們團團圍住，心里有些發慌，肥肥的額頭上冒出一串串豆大的汗珠，厚厚的臉頰不停抖動。
這兩年實體經濟越來越萎靡，尤其是沒有太多技術含量的電動車行業，市場集中度不斷提高，小廠一批一批倒閉。
像正興電動車廠這樣的小廠，根本沒有實力和愛瑪、雅迪等大品牌競爭，連本地市場都保不住了。挺了很久都沒有轉機，一只腳邁進了破產清算當中。
李修文看著耷拉腦袋的唐廠長，心里有些同情，工廠倒閉了，錢也虧了。
不過其他工人可不像他這個實習生，養家糊口壓力讓他們對于工資看得比較重，一個個揮舞著拳頭，看上去就要落到唐廠長身上。
“破產了也要將工資發給我們，當我們不懂勞動法嗎？”
“就是，就是。不發工資就別想離開這里。”
工人聲色俱厲，不依不饒，整個廠房里都是討薪的聲音。
唐廠長感到胸口很悶，恨不得沖著工人們吼出心里話：你們不過是幾個月工資沒有拿到而已，投資三百萬的廠子都倒閉了！
只是他知道這樣的話說不得，要是引爆了工人們的憤恨，搞不好自己會有血光之災。
眼看著工人們越來越躁動，或是擼起袖子，或是開始從地上尋找鋼管、扳手，暴力沖突即將上演。
唐廠長扯著嗓子，使出了全力喊道：“別動手呀，好好說話。再說我已經報警了！幾分鐘后他們就要來了。”
“還有，你們那么急躁干嘛？現在廠里還有一些機床，你們分了吧，就當做工資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生產機器，值錢貨。”
有了抵充工資的機器，大部分工人們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話，他們也不想真的動手，警察的威懾還是很大的。
少數工人并不滿意這個決定，正興電動車廠的機器并不先進，都是一些大廠淘汰的二手貨，粗笨老舊，不值多少錢。
再說了，這些過時的機器很難找到買家，變現困難。
“不行，我才不想要這些破爛貨！賣廢鐵也買不了不少錢，必須給現金！”
“沒錯，只要現金，不要破銅爛鐵。”
只是他們人數不多，已經不成氣候，聲勢比剛才小多了。
唐廠長不急不慌，掏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神色輕松，覺得已經擺平了工人們的討薪風波。
“反正只有這些機器了，就看你們要不要。”
“你們要想清楚了，是拿錢走人呢，還是因為毆打我進牢房？”
唐廠長說完之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非常欠扁，但絕大部分工人們的確安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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