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大雨點小——可惜的是,從沒有見識過這種陣仗的權貴們不知道。
他們所知的,是帝姬殿下死死忍著淚水,顫抖著聲音發布命令:忤逆犯上,死罪一條——結果主人們還沒笑著說完“殿下英明”,腦子一轉過來就哭了。
沒了奴隸,牧場誰來管理操持?府裏的粗重活計誰來做?被坑得凄慘無比的權貴主人們只得向帝姬殿下跪地求情,愿意以主人身份赦免奴隸們死罪。
好啊好啊,赦免吧。
不過這么一赦,奴隸們嘗到了甜頭,以后怕是會喜歡上忤逆這種既新奇又刺激的休閑娛樂呢~~該怎么辦呢?溫臨江閃動著不明笑意的眼睛半掩在羽扇之后:不如把這些奴隸都給殿下吧,反正他們也鬧著要跟她走不是?
啊?也不愿意?那各位大人究竟想怎么樣呢?殿下可是很忙的,沒多少閑暇在此與各位大眼瞪小眼呢。溫臨江笑瞇了眼睛,眼底卻有一點銀光倏忽掠過——那分明是,帳外一排排映照了燦陽的森森劍戟。
簽下新政,保一世平安,永無奴隸忤逆之憂;不簽,是被以屢屢藐視帝姬之罪正法于此呢,還是回去頭痛那一群離心離德,隨時會要了自己性命的奴隸呢?
這個選擇,似乎沒有那么難對不?
若此地不是荒涼艱苦的西塞,沒有多少真正能一手遮天的權貴,她還真不知能不能順利推行這個近乎荒唐的瘋狂計劃。
第一步就這么驚險萬分地踏過去了,可是還有更麻煩的后續。
奴隸被放了籍,便有了兩種路子。一種是留在主家作為仆傭,可以拿工錢;第二種是離開主家,自己去尋找更好的地方。
選擇第一種路子的奴隸通常是主家肯善待的,自己愿意留下做熟絡活的;而第二種……聽到北陵琇這裏只要肯干不但能吃飽飯,還能掙到牛羊成家……
于是北陵琇的西塞城人口增長得飛快,超過了周邊所有城鎮。
振興西塞需要人,而這么多人又需要養……層層重擔壓得北陵琇幾乎喘不過氣。這也就是她那兩年打馬賊打得格外起勁的原因——撈錢撒氣兩不誤嘛。而帶著軍隊打得馬賊滿地找牙的時候,不僅打怕打窮了馬賊匪幫,還徹底震住了想要找機會反撲新政的權貴,一箭雙雕。
結果還是很不錯的……在能夠抽空去找疏影喝酒談天時,北陵琇是這么認為的。
可是,等到溫臨江帶著西塞一線城鎮的官員們來報告,她才發現西塞這條線上的城鎮牧場,竟然快要擠不下人了!
人是不能閑的,閑著沒飯吃更是大危機的先兆。北陵琇召來眾位部屬官員認認真真分析討論了一番,民政官們紛紛向她訴苦,她越聽心情越是煩惱。
手下太能干也不讓人省心啊……她只是帶頭把西塞城和軍營治理出來,誰料到被她提拔起來的那一眾民政官會學得那么快。
如今連最艱苦的開荒、采礦都有大堆的人搶著去干,西塞附近的荒地已經沒了;牧場早開到了西博邊境,為了不讓牛羊把牧草都吃光還得控制住牲畜的數量;連她為了供給軍服辦起來的織造坊的技術都改良了兩輪,棉麻等植物通過遠道的西境行商帶來又被她收留的那群農家女子改良種植之后,現在西塞城裏連平民都能穿棉布袍了;商道裏明的打通了除西博之外的部族路途,暗的也滲透到了西博都城之內……轉過頭瞧瞧這些年蠶食鯨吞下來的西博土地,眼看著就又要人滿為患了!
以前是沒錢養軍養流民才讓他們去干活賺錢,現在是沒有足夠的土地讓他們工作了!
原本想要來西博找尋分放勞力的法子,卻間接地從疏影這裏知道了這條路不可行。回到西塞的北陵琇苦苦思索,最終將目光落她在與北陵璟往來的書信上。
提筆寫下暗語信,托密使轉交給兩位親王。有事兄長服其勞,幫助辛苦無助的小妹是為人兄長的義務……北陵琇想,她以后能去見疏影爬雪山的時間大概會多一點了。
北陵璟從未想過,小九居然真的將他粗略設想的放奴策設計成了新政并且大刀闊斧地實施下去。雖然西塞的阻力比起北珣其他地方都要小,卻仍是不容小覷的突破——有了這個口子,要打碎北珣奴制就不再只是他筆下的一紙墨痕!
北陵璟借著要大量勞力整頓牙石經濟的理由,接收了北陵琇送來的流民。水銀和密探們一路接應著,將這些互相扶持的流民帶到了牙石。而這些出身西塞的流民更是帶來了一系列改良的紡織、采礦、放牧等等技術。加上北陵璟與北陵琇如出一轍的放奴新政,為水銀這位藩王在后世贏得了比所有牙石先王更高的讚譽。
在收到這封暗語信之前,北陵璉在奉歌收到的消息與北陵瑛是大同小異的:北陵琇忙著開商路,弄織造,帶著流民放牧牛羊,培育牧草……她治軍的威名就像是夜空裏倏忽一現的流星,只讓人隱約記著一點燦爛,卻怎么也描摹不出那時的絢麗。
因為說到底,她的手裏只有那區區幾千軍馬,萬萬不能與奉歌相抗衡。你把西塞治理得再膏腴,到了真正動武奪位的時候,這些……最后都只是敵方的戰利品而已。
而這封信裏,卻透著一股子得瑟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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