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大家都已經做好了長期與病魔抗戰的準備,也設想到了所有可怕的可能性,但是記憶力快速的退化,是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謝梓榆整個人,已經到了連出門和回家都完全不能做到的地步了,有時候嚴重起來,可能還會忘記家人,忘記李一年,甚至于,也會忘了她自己······
幸運的是,自從確認她生病的那天起,李一年便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才能夠更加體現出不離不棄這四個字的難能可貴之處。
謝梓榆自己,連同她的父母在內的三人,除了對于他這樣做法的不勝感激與深深讚許之外,更多的,則就是覺得現在的謝梓榆,對于李一年來講,的確是一種拖累,他還有很長的一生,還有大好的年華,他的未來,不應該被現在這樣的謝梓榆所禁錮。
即使在每個人的心裏,都是不希望看見最壞的結果發生,可是每個人卻是無比清楚的知道,也許哪怕一直堅持下去,等到的結果,也只能是徒勞。
關于這件事情,謝梓榆親自給他說起過,在她為數不多清醒的日子裏,那一天,金黃的秋天童話已然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銀裝素裹的冬季,一個日落西沈的傍晚,早已被冬季肅殺的景致與凌冽的寒風折磨不堪的太陽,在最后一刻,是那么奄奄一息,悲壯的情緒,染紅了半邊天,與整個白茫茫的世界,形成了那么大的反差,仿佛是在哭訴自己的不幸,仿佛是在抗拒自己的悲哀,然而,結果總是徒勞無功的,僅僅個把的時間,整片蒼穹之上,它已經消失的無窮無盡,沒有人會記憶起,在曾經窮極一時的夏季,它也幻想著可以停留整個四季,看遍四季風景,最后安之若素······
就在這樣的殘陽之下,一個病入膏肓的女孩,那么單薄的背影,跟隨著最后一點微弱的太陽光線,影子被投射到后面那片灰白的陳舊墻壁上,身影被無限拉長,失落和悲傷,也被無限拉長······
她低著頭,一動不動,唯一跟隨著快速的世間流動雀躍著的,只有兩扇長長的睫毛,在冬天霧氣的作用下,配合著那張厚厚的白色口罩,被打濕,隨后結冰,落了厚厚的霜層,忽而輕輕上下閃動,李一年看見,只想用自己溫暖的手掌,輕輕的為她拂去落在睫毛上的那片霜層,然后把她單薄的身影,全部包圍在自己厚重的羽絨大衣裏,告訴她,冬天快過去了,自己足夠溫暖,可以替她抵御一切寒風,然后,陪她一起靜靜等待明天的太陽從遙遠的海平面上升起,火紅一般的朝陽,帶來了一切的生的希望和可能。
可是此刻,他只能靜靜站在距離她半米外的距離,看著她落寞的眼神,聽她悲傷的話語,告訴自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我希望自己最后在你記憶裏的樣子,是我們少年時候,我最好的模樣。”她如是說著,風輕云淡,像是懇求,像是問候,像是呼喚過去的時光。
他又怎么會聽不出她語氣裏的無助,如果早就知道你所有的生命是這么短暫到我還來不及想你講述一遍我心裏的青春,我一定在所有與你相遇之后的時光裏,盡情的陪著你歡笑,盡情的陪著你哭泣,希望在你所有的記憶裏,都充斥著我的氣息,我陪你長大,陪你度過青春年少的氣息,知道我們逐漸蒼老,也不會說出別離。
過去的一切,已經讓他足夠后悔,這一次,說什么,也要一刻不離地陪著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離去,他會選擇瞬間蒼老,帶著她的尸骨,去到遙遠的地方,鑄造一個只屬于他們的世界,身前是你我白發蒼蒼,卻溫暖相笑,身后是我們一路走來,不離不棄。
謝梓榆知道,李一年是不會離開的,她也知道,長大之后的李一年,把自己放在了距離心口最近的地方,默默守護,小心翼翼,可是她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始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一個早晨,只輕輕一笑,便埋下了讓君念之一生的情愫,至死不渝。
關于這樣勸說李一年離開的人,豈止只有謝梓榆一人,這一生看過無數悲歡離合,大起大落的謝梓榆的父母,沈湎于這樣一個人對于自己女兒的不離不棄,可是也暗自虧欠于他舍棄自己未來生活的決心。
一向看見李一年便是笑口常開的謝梓榆媽媽,終于在那天收起了笑容,語重心長的勸說李一年,是到了該為自己打算的時候了,這個世界離開了誰,還是要一樣的運轉,至于謝梓榆的未來,這段為數不多的未來,他們做父母的自然會去陪伴著她走完。
李一年一口就回絕了她,只說了一句,“她就是我所有的未來?!边@樣篤定,這樣不容置喙,這樣讓人不忍再去提起這樣悲傷卻又不得不提起的話題。
“可是你知道嗎?她的病情還會惡化,她會變得生活不能自理,連上廁所,都需要別人去幫助,她還會變得忘記你,不是像現在這樣反反覆覆,而是終有一日,永遠的忘記你,即使你這樣每天陪伴在她身邊,她也不會知道你是誰,她還會忘了她自己,這一切,總有一天會發生的,到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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