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野搬了條小馬凳坐到跟前，“差不多了。”
“你這孩子，放著我明天去弄也是一樣的，非要自己去。”李尋媽責怪道。
林野註意她擇菜動作，也拿了青菜學(xué)著擇。
“奶奶不用的。已經(jīng)夠麻煩你了。”
“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李尋媽故意板起臉，“什么麻煩不麻煩，奶奶我是真喜歡你。”
林野還是第一次被長輩這么直白說喜歡，臉上不由一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點接不上話來。
“外婆回來后你還在我們家吃。”李尋媽接著說，“你安心備考。”
“這……太麻煩你了。”林野不知還能說什么，重覆道。
“你也別見外。”李尋媽說，“我跟你外婆做鄰居幾十年，比親姐妹還親。李尋小時候可不跟你似的這么見外。我跟你李爺爺都忙，他姐呢也要忙著學(xué)業(yè)，家裏經(jīng)常顧不到他，他第一次被你外婆叫進去吃飯還有點不好意思，之后跟進自己家一樣。”
林野點頭，沒答話。
之后沒人再說說，安靜了一會兒后，李尋媽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嘆口氣說：“其實對李尋我跟你李爺爺心裏都挺愧疚的，從小我們沒怎么管過他，所有的精力投在事業(yè)上，有一年呀，他跟人打架，把那孩子打得鼻青眼腫，當時我氣壞了，打了他一巴掌。”
林野倏然抬起頭，覺得不可思議，李家兩位老人溫爾可親，說話從來都是慢條斯理的，怎么會動手打孩子。
“李尋當時說了一句話，我至今都記得。”李尋媽似乎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在她歲月篆刻痕跡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愧疚，“他說你們既然生下我，又不管我，為什么要生，要不打死我得了。那一刻我的心就跟被人用力往外扯，連著肉帶著筋，哪有媽媽不疼自己孩子的，我生氣不是他跟人打架，而是怕他出什么意外，他學(xué)了點功夫常常干點出格的事。但我實在是工作忙得沒辦法抽身去照顧他，去關(guān)註他。后來我跟你李爺爺商量，每天必須抽出時間在家陪他，去彌補往日欠缺的，只是這種日子維持不長，我們又忙得不見人影。”她手中動作停了下來，忽而笑了起來，“他那時成績我都沒敢去想能考個什么大學(xué)，高中畢業(yè)都算他好的了。后來他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驚喜，也讓我們做父母的深感愧疚，沒能幫到他什么，哪怕深夜他覆習(xí)餓了煮碗面條也行。他自己一個人默默覆習(xí)一年，餓了隨便吃點什么，也許是那時候吧，把胃給吃壞了，現(xiàn)在都還沒好。小野呀，你往后要是覆習(xí)餓了，可別隨便對付呀，我給我煮好放鍋裏溫著，你要記得吃。知道吧。”
“好。”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也沒有更好的詞語表達，林野沈默兩秒，點頭道。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李尋媽的，她連忙起身去臥室拿手機接電話，林野把剩下的菜摘完，拿進廚房，放進水池裏用水浸泡。
別人說故事他從來都只是聽著，站在事不關(guān)己外，不知怎么了，剛才李尋媽說的，他忽然對號入座想到了自己身上。
從他記事起，父母總忙得不見人影，每天放學(xué)他坐在車裏特別羨慕那些有爸媽接送的同學(xué)，看他們纏著父母買路邊攤，歡天喜地的像吃山珍海味一樣。他記得有一次，實在沒抵住誘惑，自己去買了根烤腸，結(jié)果味道讓他很失望。
后來他想明白了一點，或許不是味道有多好，而是身邊有人可以撒嬌，可以被寵愛。
不是說老媽不愛他，只是在長久缺席的親情裏，那點忙裏偷閑的關(guān)心變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也不那么需要了。
記不清什么時候，等他反應(yīng)過來，他和爸媽之間就已經(jīng)無法正常溝通了。
他不知道李尋有沒有在心裏怨憤過父母。
但他有。
“放著就好。我來。”突然出聲，把林野嚇一跳，李尋媽哎喲一聲，笑道：“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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