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nèi)的掛式電視機中, 模糊的畫面正在播放警方的啟明掃黑除惡行動，新聞主播的聲音如畫面一般朦朧。
“……自首后，警方在其家中收繳管制刀具數(shù)件, 另有非法取得贓物……”
夷光坐在護士站, 給一個男護士當毛線支架。
這個男護士, 是個虎精, 猛虎嗅薔薇, 看似是個猛漢, 實則粗中有細，要給他照顧的幾個病人織幾條圍脖做新年禮物，夷光是他叫來幫忙纏毛線的。
“又要過年了啊。”虎護士說，“一年又一年。”
他是九零年成精的老虎，身份證的名字叫王帥虎。
夷光與他聊起身份證的事, 帥虎道：“普通人類身份證十年一換，我們五年一換, 有的特殊職業(yè)經(jīng)常出差, 需要三年一換。”
“這么頻繁！”
“是啊，因為妖衰老的慢, 身份證上的年齡出生年月, 需要根據(jù)實際情況來更改。”帥虎活動著酸困的臂膀，說道，“這么掐指一算，我在人類社會, 待了二十八年了, 我剛來昆西時，海醫(yī)生剛剛出生呢。”
他說起海吹紗，臉上掛著微笑, 伸手一比畫，指著夷光雙手撐開的毛線，說道：“那個時候，海醫(yī)生也就這么點吧。”
“她在這家醫(yī)院出生嗎？”
“是啊，東院婦產(chǎn)科，那個時候婦產(chǎn)科還在二樓，記得特別清楚，剖腹產(chǎn)。”帥虎道，“一眨眼，快三十年了，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啊，以前這裏很荒涼的，醫(yī)院也沒有這么大，物價也沒這么高。”
夷光臉上浮出了些向往。
“你還沒出去過吧。”
夷光點頭：“我不能從這裏出去。”
“早晚會出去的。”帥虎道，“大江南北走一走，人類喜歡看山水，咱們妖喜歡往城市扎堆，追憶一下幾十年來的發(fā)展變化。”
過了會兒，帥虎道：“海醫(yī)生小時候啊，是個很別扭的小孩。”
“怎么說？”
“她那雙眼睛，小時候更大更黑，看起來很有想法。”帥虎纏好一只毛線球，換上另一掛，回憶道，“怎么說呢，就是那種看起來性格很外向，又很靦腆內(nèi)向的小孩。別別扭扭的，跟你熟悉后會很健談，但也會突然安靜，就不說話了。”
“啊，是這樣的人。”夷光笑瞇瞇點頭。
“但海醫(yī)生從小到大，都是個好孩子啊。”帥虎也笑了起來，追憶道，“她好像從生來就接受了我們的存在，只對事，不對人。”
“嗯，確實。”夷光依舊笑瞇瞇點頭。
這個時候，帥虎突然又轉(zhuǎn)了話題：“又要過年了……也不知在人間的日子，還能有幾年。”
夷光：“您現(xiàn)在身體如何？”
“最近這幾年明顯衰老了些。”帥虎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像多大年紀？”
“三十多歲吧。”
“我給你看我18年的照片。”帥虎翻出手機相冊，給夷光看了當年的自己。
意氣風(fēng)發(fā)，像剛出校門的青澀大學(xué)生，頂天也就二十歲出頭。
盡管衰老得慢，但實際上，妖也有衰老期，不可能永遠長生。至于什么時候衰老，何時死亡，那只有妖自己知道。
普通的妖，不修魂靈，等靈魂不再年輕，無法再支撐身體，妖力就會突然間流逝。總之，妖一旦衰老，離死就不遠了。
帥虎道：“等無法維持人形時，我就必須要回到妖屬地退休養(yǎng)老了。”
夷光安慰道：“還早，起碼還有兩個三十年。”
帥虎笑了笑，搖頭道：“我都計劃好了，海醫(yī)生是最后一個了。等海醫(yī)生去世，我就退休回妖屬地，也算有始有終，見證了特殊醫(yī)療擁有治愈靈魂的最后一人誕生，也見證了她的離去。”
夷光沈默不語。
氣氛突然染上了悲傷蒼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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