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拂云此刻無半分歡愉之心,更不想開口唱給面前人聽,張口正欲推辭,李忻立即嚴(yán)厲道:“本王想聽!”語氣堅(jiān)定,不容違抗。
殷拂云心中有氣,只能忍下來,醞釀了好一會兒才抑制沈重的心情,隨意唱起,曲調(diào)并無半分活潑,甚至有幾分暮氣沈沈。不知李忻是聽出什么歡樂來,還是因?yàn)閷λ箅y而滿意,嘴角微微揚(yáng)起,眼角也露出一絲笑意。
只是短促幾瞬息,面色轉(zhuǎn)而冷沈,眼底也覆上一層陰郁。
她適時停了下來,李忻只剩一副冷峻的表情,好似誰得罪了他,冷著臉盯著她不說話,大有隨時沖上來打一架的氣勢。
現(xiàn)在的李忻與當(dāng)年性情反差太大,她琢磨不透對方想什么,垂眸不語。
許久,外面響起了夜鳥的鳴號,李忻才慢慢收起表情,緩緩移開目光瞥了下她站著有些吃力的腿腳。
“再陪本王下盤棋吧!”起身走到一旁棋桌邊盤腿坐下。
殷拂云微微松了口氣,站了這么久左腿的傷處已經(jīng)痛如刀割。坐下來疼痛消減大半,她暗暗洩了口氣,輕輕撫了撫傷處。李忻瞥一眼便將目光落于棋盤。
棋一直下到中盤誰都沒有開口,李忻每落一子后便會抬頭看她的臉,盯著不放,好似在反覆確認(rèn)核對,對于棋局心不在焉。
殷拂云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心中愈發(fā)慌亂不安。
以前的李忻雖然身邊貴女圍繞,也常出入花街柳巷,卻從不會如此神情專註地去盯著一個姑娘的臉看。更不會盯著自己妹妹這般看。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柔聲道:“殿下一直這么瞧著,想必是有疑問,殿下問便是,奴知無不言。”主動打破沈默僵局。交流越多,越能夠準(zhǔn)確把握李忻性情和對殷家的態(tài)度,從而判斷接下來要走的路他是自己的助力還是阻力。
李忻須臾才冷淡回道:“沒有。”繼續(xù)落子。
“那殿下在瞧什么?”
“看不得嗎?”冷冷質(zhì)問。
若是當(dāng)年李忻敢用這種語氣,她早就一腳將人踹翻,如今她不能這么做,牽強(qiáng)一笑:“自是看得。”
李忻滿意笑了,落子速度快了幾分,不再盯著她,也不說話。
她幾次想借棋局打開話題,李忻卻都裝作聽不見,根本不應(yīng)答。與昨日大不相同,讓他更琢磨不透。
一局結(jié)束,又一遍更聲響起,李忻伸了伸腰,道了聲:“本王累了,退下吧!”起身便朝左室臥榻走去。
殷拂云楞了楞,今日這一面總有點(diǎn)得不償失。她撐著桌面站起,左腿又麻又疼。忽而想到桑姑娘主動來給她醫(yī)腿傷之事。蘭溪只能看出她傷重,傷口駭人,但是桑姑娘是軍醫(yī),能夠看出更多的東西來,是她疏忽了。
好在這并不能一錘子敲定她不是殷霽云,只要日后小心,必然能夠掩蓋過去。
左室的門未掩,室內(nèi)的李忻背對著紗幔,手臂動作似乎是在寬衣解帶,她福了一禮拖著傷腿艱難出門。
李忻走到窗前,透著窗縫看著一瘸一拐的纖瘦身影融入夜色,直到最后一點(diǎn)燈籠的光都瞧不見。
轉(zhuǎn)身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中間一片沒有洗凈的污漬,不難瞧出是血跡。左下方是一塊石頭和一只雞不像雞鳥不像鳥的動物。
摩挲著那拙劣的繡工許久,不由地眼中氤氳。
窗外又一遍打更的梆子聲,已是深夜。
聞邯敲門進(jìn)來,見到李忻神情落寞,暗暗嘆了口氣走上前回稟:“屬下向押解的官差打聽,二姑娘在發(fā)配的途中于金陽縣失蹤了一天兩夜,回來時滿身是血。”
“失蹤?”
“的確,據(jù)官差所述,他們當(dāng)夜將人鎖在柴房柱子上,但是次日啟程卻沒了人影,找了一天兩夜沒找到,準(zhǔn)備向當(dāng)?shù)乜h衙稟報,卻在第三日清早見到二姑娘昏在驛站前,滿身是血,腿傷便是那時留下的。”
“官差此后盤問,二姑娘說被人迷昏擄去,自己清醒后連夜逃出來,再細(xì)問,一概回答不清楚。”
“誰會擄她?”正如殷霽云自己所言,現(xiàn)在為求自保,朝野人人對殷家之人、之事避之,誰會去擄人?不是自尋死路嗎?就算是殷侯爺忠心耿耿的部下,不是被禍及就是自身難保,哪裏還有人?
“會不會是喬大公子?”聞邯問。
李忻略略思索搖頭否定:“若是喬大公子,定會妥善安置她,不會讓她受絲毫傷,而她也不會回驛站。”
殷家的人都不在了,她也再無顧忌,沒必要來北境受罪,哪怕找個鄉(xiāng)野之地,隱姓埋名清貧安穩(wěn)一輩子,也比來軍營受-辱強(qiáng)千百倍。
但除了喬大公子,他也想不出第二人來。
殷霽云不同姐姐,她長在京城,身邊接觸的都是后宅夫人千金們,任誰都不可能來擄她。
事后她對此事一問三不知完全有隱瞞之嫌。
“派人去細(xì)查。”
“是。”聞邯暗暗感慨,郡王心中還是放不下,即便她只是殷家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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