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記不清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習慣于把目光放在路西菲爾身上了。
也許……他一直就是這樣在追隨他。
路西菲爾是天地間第一個造物，也是創世起最完美的生靈，獨享著神遠超于整個九重天的喜愛。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就像一個無所不能的大哥哥，永遠優秀，永遠耀眼，永遠擋在他們身前，引導他們、保護他們，完美得讓人心驚。
他是連神都視作珍寶的光耀星辰。
所有人都目光都註視著他，以至于米迦勒并未發現自己的不同。
為什么不去看他呢？米迦勒敢確定，每一個熾天使都不惜一切代價地跟隨路西菲爾，就像看著指引他們前進的路標——他只是不例外罷了。
何況他還是路西菲爾的副官。
他生命中絕大部分時間都伴在對方身側，米迦勒永遠無法否認那是多么幸福的時光。就像被陽光照耀的向陽花——除了仰頭望著路西菲爾，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多好啊。
在那些日子裏，他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別西卜那個小崽子太黏人了些，總賴在路西菲爾身邊，讓他沒法和對方獨處。
而他又是什么時候開始期望著與路西菲爾獨處的呢？
這也太久遠了，米迦勒記不清準確的節點。
或許是路西菲爾教他寫下的第一個單詞，是被註視著施展的第一個魔咒，是……他握著劍，對方靠在他身后手把手地引導他刺出的第一劍。
年輕的天國副君盡心盡力地教導他的每一位同伴，而米迦勒不滿足于這樣完全的平等。
那時米迦勒也很幼稚。熾天使中用劍的只有路西菲爾、米迦勒和別西卜三人，他們倆都是路西菲爾一手教導出來的。米迦勒很不喜歡別西卜，因為他占用了路西菲爾太多時間，好在后來他慢慢長大了，分了自己的宮殿出去住，米迦勒才看他順眼了些。但學劍時別西卜還太小，整個人還沒劍高，跌跌撞撞地拿不穩自己的武器，便分走了路西菲爾太多目光。米迦勒覺得他狡猾極了——分明他只比別西卜早誕生瞬息，可對方那幼崽的身形顯然更讓人憐愛。
他一度也想要變得這樣小小的，讓路西菲爾多看看他。
于是米迦勒總裝作學不會，老大個天使了，學劍還沒才到他大腿高的別西卜利索。路西菲爾不得不一遍遍教他，頭疼地訓他太笨，甚至懷疑上帝創造米迦勒時是不是也出了什么意外，分明是戰斗天使，用起劍來居然這樣為難。
后來路西菲爾的劍用得越來越好，還得了神賜的圣劍，米迦勒才開始下苦功學劍，就為了爭取和對方陪練的資格。
對方腳步如飛，他必須很努力才能跟上。
路西菲爾的宮殿從不讓任何人留宿，但米迦勒無疑是在裏面待得最久的天使——他畢竟是天國副君的副官，要幫助他處理不少公務。這意味著他能看到很多路西菲爾私下裏的情態。
他承認路西菲爾是完美的——甚至沒有人眼中的路西菲爾會比他心裏的路西菲爾更完美。但米迦勒知道自己見過不一樣的天國副君，比如對方因為公務太多煩躁地揪羽毛筆的樣子，忙起來顧不上休息打哈欠溢出眼淚的樣子，還有練琴時被琴弦割破手指，皺著眉和生自己悶氣的模樣……他都見過，路西菲爾從不避諱讓他看見。
米迦勒曾經想過，這是否是路西菲爾待他有一點不同的證明。后來他發現，對方大概僅僅是不在乎。
路西菲爾眼裏除了上帝誰也看不見。他一點都不在乎旁人的傾慕，無論是普通天使還是他的同伴。能得到他一點點和緩的對待，就是作為他同伴的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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