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距離圣誕也不過月余光陰，既然已經(jīng)決定抽身離去，不妨在離去之前好好放縱身心，享受最后的盛宴。

懷著一種近似悲壯的感傷心緒，我故意把所有的顧忌與擔(dān)心拋諸腦后，盡情透支今后生命中的每一分快樂。

是的，我很快活。

我是那么心甘情愿的沈溺于聶少溫柔的目光，他的臂彎有力，胸懷溫暖，親吻繾綣，笑顏和煦。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甜蜜，連時間都染上了芬芳的氣息。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樣，是用一種怎樣凄涼和絕望的心境來體會這得來不易的脆弱愛情。

而時間并不理會世人的心情，你愈在意它就愈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進入一年中的最后一個月份。

離別的時刻愈來愈近，我愈發(fā)珍惜與聶少相處的時光。這時光，寸寸皆是千金不易。

聶少漸漸察覺我的蒼白與消瘦，他常常擔(dān)憂的註視著我，盡量用詼諧不羈的語氣與我玩笑，“姚非你怎么啦？是不是整日對著我產(chǎn)生了視覺疲勞？要不要我即刻消失？”

即便我知道這只是句戲言，可那一字一句照樣如重錘般砸下，痛得整個人都微微痙攣，但我依舊勉力嬉笑出聲，盡管那笑聲聽起來根本蘊含了太多凄楚。

幾次下來，聶少不再開同樣的玩笑，在我失神怔忡的時候，他會悄然靠近，伸手將我攬住，用力收一收手臂，或者在我額角印下一個溫暖的唇印。

呵，我們都是太聰明的人，彼此心裏都很明白，我與他根本沒有未來。

誰也不知道這樣快樂的時光能夠持續(xù)多久，我不知道，聶少也不知道。

而我也不想探究聶少的內(nèi)心尺度。

因為于我而言已經(jīng)沒有甚么區(qū)別。

終究是一場鏡花水月，就讓它在最美的時候結(jié)束罷。

正因為如此，我?guī)缀跬耆鲆曋茉獾钠渌伺c事，包括姚然在內(nèi)。

等發(fā)覺姚然已經(jīng)很久不同我聯(lián)絡(luò)，一切都已經(jīng)太遲了。

那天給一個客戶送貨，回程恰好經(jīng)過姚然的學(xué)校，忽然想起姚然至少有兩個多禮拜沒露面，連電話也不曾有一通，我覺得奇怪，看看時間如果她有課應(yīng)該還沒下課，于是決定進去找她問問近況。

結(jié)果令人大吃一驚，姚然已經(jīng)一個月沒去上課，系裏很有意見，就算她是校長特殊關(guān)照的特別學(xué)生，這樣藐視校規(guī)也實在不像話。“你是姚然的家人？看見她請她來學(xué)校報到，如果要玩，為甚么不干脆退學(xué)玩夠了再來？我們的經(jīng)費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我諾諾答應(yīng)，滿臉尷尬的退出導(dǎo)師辦公室。

站在校門口，我撥打姚然住所的電話，一直是盲音；再撥手機，一直關(guān)機。百般無奈，我回家翻出她給的地址和鑰匙，決定上門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姚然租住的地方是一處高層公寓，樓下保安不在，鐵門也沒鎖，我直接搭電梯上去，到了屋門外就聽到裏面轟然作響的重金屬搖滾樂，姚然從小喜歡這類音樂，那么說她此刻應(yīng)該在家。

我使勁按門鈴，也許音響太吵，裏面的人沒有聽到鈴聲，好久都無人應(yīng)門，我嘆口氣，取出鑰匙一把一把試過去打開了外面的防盜門和裏面的厚重大門。

客廳裏簾幕低垂，燈光璨亮，打足暖氣，音響喧嘩，而且凌亂不堪，到處是超市拎袋、食品包裝和各色酒瓶，我一眼看見姚然。

姚然背對著我坐在餐桌前，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搖擺，看起來頗為自得。她只穿了一件絲織浴袍，濕漉漉的及肩長發(fā)下裸露出柔美的頸項、纖細的胳膊和修長的雙腿，蜜色的肌膚在暖色的燈光下熠熠生輝。那樣的姚然是我所不熟悉的，一派旖旎風(fēng)情。

我無心欣賞她的別樣氣質(zhì)，徑自走過去“啪”的一下關(guān)掉音響，所有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出場景之外，空氣頓時凝滯，寂靜的簡直可怕。

姚然顯然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到是我，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嗄？你怎么來了？”

我環(huán)顧四周，看見電話聽筒斜斜跌落，手機干脆沈在早已沒有魚的魚缸裏，還有這裏一天一地的亂七八糟，心頭怒意頓起，“姚然，你是甚么意思？別告訴我你在磕藥！”

姚然恢覆了往日滿不在乎的勁頭，光著腳跑過來勾住我的肩頭，“你不會為了我逃課來興師問罪吧？我可還記得以前你把你們學(xué)院的約翰老頭氣的直跳腳的情形，”她低低的吹聲口哨，俯身在我耳邊吃吃笑著說，“對不起讓你擔(dān)心了，可是我覺得戀愛比拿學(xué)分更重要，姚非你說呢？”

盡管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此時聽姚然親口說出，我還是不免吃了一驚，“甚么？”

姚然松開手臂，后退一步，拽拽松開的領(lǐng)口，抬一抬下巴，“姚非，我戀愛了。如果你愿意，很快就能看到他。”

我詫異，“怎么，難道你們……”

“哈哈，”姚然大笑起來，“真令我吃驚，沒想到姚非你原來這么古板。當(dāng)然，我們同居了。”

面對眼前神采飛揚的姚然，我嗒然若失，她長大了，不再是只顧淘氣的小女孩。

一圈看下來，我的目光被散落在餐桌腿邊的一堆黑色衣物所吸引，我清楚的看到，一件冷冰冰的金屬物件在其間閃著薄薄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