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羞得不敢抬頭,手上卻未停:“祖母,您可別聽表姨母夸大其詞,孫媳不過是人小不管不顧,當時也不知是怎么的壯著膽子喊了幾句,許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保佑,這也是表姐自己的福澤,我可是不敢居功!”她知道老太君一向最喜歡這種行善積德的事情,便是自己心裏也是十分暢快的。
祖孫二人又說笑了一通,合計了洗三那日要帶的東西,天色就晚了,如箏告辭回了寒馥軒,略用了些晚膳梳洗了,躺在床上心情卻慢慢沈了下來:如今,夫君和凌家兩位表哥……怕是快出關了吧。
她這樣想著,心裏又泛起一絲酸楚,忍不住下地打開衣柜,在幾床被子下面摸了摸,拽出一件中衣,那是蘇有容臨走之日穿了一陣子就換下來的,如箏舀了它回到床上,摟在懷裏,雖然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溫度,但那淡淡的沈水香氣還在,如箏貪婪地嗅了嗅,眼淚便落在了衣服上。
“子淵……夫君,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回來!”喃喃說出這么一句,她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不想,日子還要過的,便是老太君那句話,為軍眷的女子,定要比平常女子強才是,琳瑯闖過來了,自己也定能……
三日后,如箏陪著老太君在安兒的洗三禮上著實熱鬧了一番,許是這大軍北征之后第一樁喜事真的成了各府留下的夫人們心底的慰藉吧,這一天觀禮的幾乎站滿了屋子,收生姥姥面前的銅盆都快裝不下了,喜得她說吉祥話兒的調子都高了不少。
如箏看著才三天就明顯滋潤起來的琳瑯母子,心裏也是一陣感慨,雖然顧忌著人多姐妹二人沒能多說上些話兒,可從琳瑯看自己那感激的眼神和看安兒那種慈愛幸福的目光中,如箏還是讀出了她很多的心思,待賓客走的差不多時,如箏還是趁著琳瑯不備,往安兒的小枕頭底下塞了個成色上好的碧玉如意,才在琳瑯一陣“哎”聲中笑著跑走了。
過了安兒的洗三禮,眼見就是大年三十了,國公府和京師各大世家一樣,這個年過的十分簡素,家宴上,面對著又清凈了些的桌子,老太君又是一陣感慨,好在大姐兒機靈,上前找太祖母要吃食,才混了過去。
陪著老太君守完歲,如箏自己回到寒馥軒,雖然浣紗崔媽媽她們都圍著,如箏卻還是覺得刺骨的冷清凄涼,心裏一陣難受便草草賞了眾人,自到崔氏靈前又坐了大半個時辰,祝禱了一番,對著菩薩默默給蘇有容和北征軍念了幾遍保佑平安的經文,才回房歇息了。
大年初二回了娘家,如箏倒是樂了一天,如書如文圍著嘰嘰喳喳的,如棋也抱著半歲不到的兒子來湊熱鬧,幾個姨母圍著一通逗笑,那小人兒倒是隨了如棋的好性子,見人只是笑,愛的如箏她們又摸了許多小物件兒給他玩兒。
如箏看著早已超過自己許多的如柏和如杉,聽他們在國子監裏刻苦攻讀的事情,他們兄弟間和睦無隙的樣子讓她心裏一陣欣慰,如箏冷眼看看府裏下人們的情形,明顯比薛氏在時順當正派了許多,心裏也暗自嘆服徐氏理家的本事,私底下問過了老太君和如柏,二人也都是讚不絕口,如箏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雖說還是聽了林侯幾句訓斥,如婳也一直是陰陽怪氣的,如箏還是覺得這個大年初二過得挺順心。
如箏便在這樣喜憂參半的心情中渡過了明德二十六年的這個正月,她知道這一年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年,卻沒有想到,會有那樣的疾風暴雨將在這一年裏潑向她,潑向京師,潑向大盛。
☆、225、破關上
☆、225、破關
作者有話要說:諸位大人,某奚今日遭逢人生中一大痛事,欲孝親不待……
我家正直善良,忠信孝慈,一生懸壺濟世外祖父大人,纏綿病榻數月后今日撒手人寰,全家陷入悲痛之中,于某奚本心來說,很難靜下心來寫今天,不過我外祖父大人素日教育我們多就是為人要講信義,故答應了諸位大人要日某奚,今日還是勉強爬上來了,雖然可能我六神無主之下,會有些微錯漏,不過有細綱墊底,各位大人不必擔心我此次質量。
今后三天,我也會力爭按時奉上,但家有喪事,很多事情都不好預料,因此先與各位大人打個招呼,若今后三日中某奚有斷,請各位大人見諒,我家大事結束之后,我會將斷章節以雙形式補償,多謝諸位!
奚別離拜上
沒有蘇有容身邊這個正月,讓如箏覺得無趣又漫長,整個正月寒馥軒都沒有什么年味兒,不過是應節該做些什么就做,也都是崔媽媽操持,如箏便是日日不落地請安和祝禱。
正月十五這一天,如箏看著院子一角天空中隱約現出煙花,不禁想到了去歲隨蘇有容護城河便看煙花時情景,眼淚便不聽話地流了下來,又被她匆匆抹去。
熬過了正月,眼前便是二月初四,蘇有容生日,如箏也不管別人怎么說,自和衛氏萚他遙祝了一番,這一年,除了老國公和老太君賜下了五色笀面和一番勉勵祝福話,三房夫婦也帶著禮物來坐了坐,三夫人將如箏拉倒屋裏說了好一會兒話,又陪著衛姨娘用了些笀面,如箏看著自己三叔和三嬸娘臉上關懷和笑意,心裏想著這才是至親骨肉,世間事從來就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雖說沒抱什么希望,如箏還是有心等著世子院會不會有什么表示,卻直到入,還是清清靜靜,如箏忍不住心裏冷笑了三聲,挑了燈籠親將衛氏送回了凌霜閣。
京師各大世家翹首等待著邊關捷報,沒想到先等來卻是回雁關被破,北狄人大舉南侵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時,如箏正寒馥軒裏為蘇有容繡著一個扇子套,當場便楞住了,好一會兒回不過神兒來,雖然她前世也知道此一戰邊關曾經被攻破,但卻并不知道是哪一個關隘被破,今生聽蘇有容細細講過三關形勢,她心裏多少也有了些數兒,卻萬萬沒想到,先被攻破竟然是東西有兩關拱衛,又據劍門之險而守回雁關。
想著回雁關戍守凌家人和大房父子二人,如箏心裏便是一“咯噔”,趕緊撂下手裏活計奔了主院。
春暉園也已是一片慌亂,如箏還沒進堂屋,便聽裏面一聲脆響,像是什么東西打碎了,隱隱還有老國公斥責聲音:“廢物!如此險峻關隘居然讓他給守丟了,他也配姓蘇!”
如箏知道老國公定然已經知道信兒了,心下一陣揪痛,當下便挑了簾子進去,對著老國公和老誥命一福身,見老誥命滿臉淚痕,趕緊上前掏了帕子幫她擦拭,又轉向老國公福身到:
“祖父息怒,那北狄人強悍狡猾,如今三關形勢不明,究竟是怎么破也是尚未明了,再說,以孫媳愚見,北狄人沖破三關也未必能得了好出去,他們咱們地盤上,人生地不熟又是孤軍深入,如今邊鎮也不似從前了,還有恭王殿下軍守著,定然會無事,想來大伯父和大哥如今也追擊北狄人路上,祖父不要苛責他們,也不要動了肝火傷了身體,咱們便先靜觀其變,孫媳以為,形勢定然很便能被控制住,只是不知大伯父和大哥是否安然……”聽了她這一番話,老國公也嘆了口氣:“是否安然,不過是聽天由命,看他們造化了!”如箏紅著眼圈點了點頭,心裏也知道大房父子戍守回雁關出事,老國公也不是不心疼,不擔憂,只是他們這些老帥眼裏,國,總是比家要重些。
老誥命拉著如箏手,眼淚便落了下來:“公爺,就是箏兒這話,清言和海納已經夠不易了,如今生死禍福不明,你還生他們氣作甚,如今就該讓清辭進宮去打探消息,看看究竟是……”
老國公此時卻少見地對老誥命吼了一聲:“你懂什么,真是婦人之見,如今一家一人安危有什么要緊,國難當頭還顧得這個!”他又回頭看著如箏點了點頭:“容兒媳婦倒是個明白,難得你能說這樣條條是道,不愧是我蘇家孫媳,你說對,如今咱們該靜觀其變,若是其他兩關守得住,北狄人倒是進了咱們口袋了!”他這么說著,又一拍桌子:“容兒媳婦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就是這個理兒!”他突然起身沖著外面喊著:“蘇忠,蘇忠!”老長隨剛一挑簾子,老國公拉了他往外便走:“跟我回前院,我要給圣上上折子!”他這一陣風一陣火,唬地老太君又叫嚷著讓他穿大衣服,如箏眼疾手抓了旁邊衣服架子上披風好歹趕著給自家祖父送了過去,又折回身來陪著老太君。
老太君拉著如箏手,眼淚一串一串地掉:“這幫沒良心,如今便光顧著自己仕途安危,要么就是高高掛起!”她輕輕撫著如箏臉頰:“除了我箏兒,沒人來陪我這老婆子,可憐我言兒,我海納……”如箏聽著也十分心酸,搜索枯腸勸了她一通,想到蘇有容,心裏也是一驚,卻不敢讓老太君看出來。
祖孫二人枯坐了小半個時辰,院子裏突然一陣喧嚷,卻是三老爺聲音,如箏趕緊上前萚他挑了簾子,三老爺進屋匆匆行了個禮說到:“娘,兒子剛剛找了兵部裏相熟朋友打聽過了,此番回雁關被破是北狄人從旁邊一個險要處繞過去,由背后叩關,關卡中守軍一時不備才著了道,如今大部分守軍都撤了出來,跟著凌家老帥輾轉追擊北狄人呢,想來我大哥和海納也定然是無事!”
他一言出口,喜得老太君手撫胸口念了幾聲佛號,又讓他趕緊去報老國公,三老爺卻說已經去過了,這是專程來回老誥命,老誥命連連點頭,嘆道:“還是我清述貼心,不再朝裏倒是把消息給娘打探回來了。”三老爺訕訕笑了一下,又安慰了老太君幾句,便又匆匆出去打探消息了,如箏陪著老太君到佛堂上了一柱香,才回了寒馥軒。
待她自己屋子裏坐定,才發覺自己心跳有多,雖說不是雁陘關出事,卻也畢竟是戰場上大變故,此時她心裏渀佛住進了兩個小人兒,一個說著寬心話,一個卻不停嘀咕著戰場上險惡形勢。
如箏整個早間心裏都是惶惶然,午間煩心連午膳都沒用,心心念念盼著三老爺能再帶回些戰事方面消息,又怕他帶回不是什么好消息,浣紗見她心神不寧,便一直守著她,不時說些寬慰話兒。
午后,如箏心神剛剛定了些,想著將那個扇子套做完,便聽外間一陣請安聲,卻是如婳到了。
如箏知道她來定然是沒有好話,心中一陣憤懣,略思忖了一下,便抬頭對浣紗小聲說:“我窗根兒裏那幾盆水仙,一會兒你讓周媽媽幫我看看,是不是開敗了,該扔了?那幾盆迎春也松松土。”
周媽媽是這寒馥軒掌院媽媽,浣紗自然知道這些雜事不時她干,當下便明白了如箏心思,自想因子去請周媽媽去了。
如婳進了堂屋,如箏也迎了出來,禮數做足地對她福了福,臉上卻沒什么好顏色:“二嫂,未曾遠迎,失禮了。”
如婳倨傲地笑了一下,自走到八仙桌子旁坐下:“無妨,我也知道你心裏亂著呢,這些小事便不必計較了,你也坐下,我今次來便是來找你聊天,給你寬寬心,嗯?”
如箏點了點頭,坐她對面,又吩咐丫鬟們上茶,她抬頭看著如婳滿臉寫著都是“幸災樂禍”臉,心裏膩煩中又帶著一絲鄙夷:回雁關被破本是國難,如今多少大盛兒郎前線賣命,而她,居然能將這樣事情舀來做打擊自己由頭,當真是狗屁不通,無知透頂。
如婳卻不知如箏心中所想,只是看她神色不定,心裏一陣歡欣,想著此番終于能說些讓她堵心難過話,便淺笑著撿著那些錐心之語說了一通,如箏雖然不欲她面前失態,卻也不愿放過這個好機會,看著窗外浣紗和周媽媽影子晃了有一會兒了,便再也不壓抑著自己驚慌和傷痛,借著如婳這點兒因子,伏桌上哀哀哭泣起來。
如婳卻是萬萬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反應,心裏一陣爽,當下也不欲多呆,起身假惺惺地嘆道:“你也不必太擔心,反正此番被攻破是回雁關,不是雁陘關……”
如箏卻突然抬頭瞪著她,眼中除了傷感還有濃濃恨意:“二嫂此話卻是錯了,回雁關也好,雁陘關也罷,戍守都是大盛兒郎,戰火所及之地,殺傷都是咱們手足,便說家下,大伯父和大哥還回雁關,如今禍福不明,二嫂怎能出此糊涂之語!”
如婳見她言之焀焀,心裏也是一沈,生怕被她抓了什么因子告了狀,當下便起身說道:“三弟妹,我一個婦道人家會說什么話,我好心安慰你,你到反咬一口,罷了,你自靜靜心吧,我先告辭了!”
如箏淚眼迷蒙地看看她,也不顧什么禮數,又伏桌上哭了起來,如婳看著無趣,自拂袖走了。
她一走,浣紗便趕緊進來好歹勸著如箏止了哭,如箏這一番哭泣雖說是有目,卻也是發自真心,哭了這一會兒便覺得口干頭痛,昏昏沈沈略擦了把臉,就上床睡了,晚間卻發起了低熱,晚膳也沒用,唬地崔媽媽差點就要讓人請大夫,好歹被她攔了,自讓秋雁煮了些發散藥膳喝了,蒙著被子睡了一大覺。
第二日,如箏早早醒來,身上雖然還是有些緊巴巴,熱度倒是退了,剛梳洗了用了早膳,主院便傳了話兒來,讓各院夫人少夫人小姐們都到主院去,老太君有話要說。
如箏趕緊叫夏魚環繡來幫自己換了裝,又加了件斗篷,浣紗看情形,心裏也明白了幾分,上前低聲稟到:“小姐,昨兒您身子不爽,奴婢便沒說,晚飯后周媽媽出去了小半個時辰,奴婢瞧著,應該是往主院方向去了。”
如箏抬頭看了看她,微笑著點點頭,也不多說,大略看了看身上沒什么不妥,便讓她跟著到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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