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反擊，等待她的只能是任由宰割。又或者，來劫殺她的人比她的武功還要高，這才是更危險的。

但終究她沒出什么事，雖然之后的過程對于他有點小小的不愉快，但比起她依舊安全，他決定不去計較這點不愉快了。

花都府裏的幾大管事紛紛前來道歉，抱歉府內(nèi)守衛(wèi)太差，讓刺客潛了進(jìn)來，差點讓九月受傷，希望他們能體諒，保證以后再也不會發(fā)生這類影響嚴(yán)重的事情了。

蘇妄抄著手靠在門沿上，冷冷看著對面態(tài)度友善的管事，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嗓音淡淡的，卻讓人在這炎炎夏日之下依舊感到絲絲冷意，“我不希望住在這裏還要調(diào)遣我天下城的護(hù)衛(wèi)過來。”

“當(dāng)然當(dāng)然，還望蘇城主不要計較我們這一次的失誤，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加大防衛(wèi)程度，以后絕對不會有這類事情發(fā)生了。”

又說了些表示歉意和保證的話，幾位管事才離開，出門時恰恰遇上緩步而來的喬昀，她毫無預(yù)兆的從拐角處的叢叢紅桑中走出來，將幾人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狠盡收眼中，面上卻不做表示，挑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從他們身邊走過。

一腳踏進(jìn)院子，還能聽見遠(yuǎn)處隨風(fēng)傳來的細(xì)語。

“這個該死的蘇妄，總有一天……”

“收嘴！”

還有什么話，終究隨風(fēng)遠(yuǎn)去聽不見了。她拂了拂被風(fēng)掠起的發(fā)絲，唇角的笑越發(fā)深了些。

屋內(nèi)，九月臉色蒼白半倚在床上，她走進(jìn)來，沖著正執(zhí)杯添茶的蘇妄道：“他們說你該死呢。”

幽幽的冷笑冷颼颼飄出來，他動作不停，水流嘩啦啦流進(jìn)白瓷茶盞，“跟我比起來，他們更該死一點，所以一定比我死的早。”

話落，茶摻好，卻是拿出一根銀針放進(jìn)水裏，確定水中無毒之后，才轉(zhuǎn)身走到床前遞給了九月。

她接過杯子，結(jié)了血痂的嘴唇微微一抿，“這些時日我用的所有東西都試過毒，殺樓的把戲我很清楚，他們找不到地方下手，所以才會采取夜晚刺殺的方式。”

“你早知道他們會來殺你啊。”喬昀接過話頭，“但是為啥之前一直沒動靜，現(xiàn)在又想起來要你

的命了？”

她捏住杯子的手緊了緊，垂下眸去，隔了半天，才傳出低低的聲音來，“因為之前，是假的背叛，如今，是真正的背叛。”

喬昀早在就知道九月和蘇妄之間有秘密，卻從未去打探過，只覺得這是他蘇妄的事情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卻沒想到剛遇上九月的時候她沒臉沒皮的纏著人家套八卦。不過是因為心境的變化，連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細(xì)微的心思。

蘇妄沒什么反應(yīng)，目光落在桌面還染著露珠的紅桑花上，重重赤紅花瓣下是青釉白瓷盤，明艷的紅光映在瑩潤白色間，只余淡淡的微紅，像是女子如雪肌膚上的一抹酡紅。

“蘇城主，很抱歉欺騙了你。但那是我的任務(wù)，我沒有辦法拒絕。”她輕輕的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卻又微不可查的顫抖，“我以前一直不懂，為什么她到死都記掛著你，哪怕是你害得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害得她家破人亡，卻還是將最純潔的愛戀留給你。”

蘇妄猛地抬頭看過來，眼底閃過一抹震驚，踟躕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開口：“你……不是她？”

他一直知道九月是他們的人，是他們利用他的愧疚來報覆他的人，但他還是以為，九月就是塵沁，是變成了殺手的塵沁。因為她恨他，所以藏起自己的怨恨來報覆他。但她現(xiàn)在說，她不是塵沁，塵沁已經(jīng)死了。

“我和她一起被帶進(jìn)殺樓。她的臉全部被燒傷，全身上下無一處完膚，然而那雙眼睛，卻是全天下最單純干凈的一雙眼睛。盡管在殺樓這樣人性滅絕的地方，依舊能保持著自己的凈土。因為那雙眼睛，我是唯一一個愿意和她說話的人，她很善良，把我當(dāng)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告訴我她最喜歡的人叫瑾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還說沒有面目全非之前想著長大了要做他的新娘子，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因為不想最好看的瑾哥哥娶一個丑八怪。”

手指的茶杯傾落在地，她手指捂上自己的眼，竭力壓制著哽咽聲，“在那樣血腥恐怖的地方，她依舊能很幸福的給我講你和她的故事，很多很多，你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連說話時的表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她說，她最幸福的事情是在自己還很好看的時候遇上了你，沒有讓你看見她現(xiàn)在這個模樣。”

她抬起頭，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語氣卻迷茫，“我那時候就在想，蘇妄，你到底哪裏好，值得她如此愛著你，連家破人亡的仇都可以不在意。那樣單純的人，註定是活不久的。她死在進(jìn)入殺樓的第三個冬天，凍死在殺樓訓(xùn)練殺手的屠殺場裏，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抱成一團(tuán)蜷縮在角落，那么小，那么小的一個女孩……”

顫抖的手指在半空虛畫出一個形狀，又無力的垂下，苦笑夾著嗚咽，“你是她到死都愛著的你，你那么好，我卻要假扮她來殺害你，每次在夢裏面，我都看見她瞪著那雙眼睛，哀求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她讓我不要害你。”她抬起頭來，看著蘇妄，“你看，她死了都還在維護(hù)你。”

好像看見瘦弱的女孩孤獨地站在茫茫天地間，唯一的背景是燃燒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她站在那裏，怯生生地笑。

他聽見九月的聲音，又像聽見久遠(yuǎn)的記憶裏那個已經(jīng)有些陌生的熟悉聲音，“蘇妄，她是那樣愛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的太遲了。。。但好歹更新了不是嗎……

親戚來了，扇子痛不欲生，疼得要死了。。。你們都懂得……

5050：又木有標(biāo)題

所謂債,就是欠了別人東西，無論感情或者金錢,欠了終歸是要還的。

他撫著自己的心口,那裏面是跳動的心。他還有命活著，而他要還債的那個人，卻已經(jīng)死了。

欠了別人是要還的，蘇妄,你怎么還？他在心底這樣問自己，可是其實是沒有答案的。現(xiàn)在這個情況么，按照世間運行邏輯，大多都是以命償還,說不定小女孩現(xiàn)在就在黃泉路上等著,等著和他一起走黃泉路，過奈何橋，再一起喝孟婆湯來世投生成一對夫妻什么的。可他還不能死，所以這就沒有辦法了。只能一輩子這么愧疚，折磨自己的心。

沈默的時間是最可怕的，如同帶刀的流沙，緩緩劃過心間，留下不深不淺的口子，提醒著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卻又不能忘懷的曾經(jīng)。

蘇妄離開后，喬昀在屋子裏呆了很久，撐著頭似睡非睡的模樣，直到九月從先前的絕望中漸漸醒來，溢滿悲傷的眼睛一點點恢覆往日的冰冷，連微抿的唇角都是冰雕似一樣，她才打著哈欠直起頭，看過來。

“能就這么算了嗎？”

笑著的模樣，語氣一貫漫不經(jīng)心，眼底卻涼涼的，因為是女裝，沒有往日銀虎的那抹陰狠，依舊心驚的很。

“蘇妄欠了那個塵什么的，會把這種愧疚轉(zhuǎn)移到你身上，不會拿你怎么樣，但是我誰也不欠。”

茶盞在她手指尖轉(zhuǎn)了個圈，反射的光華四下映照，“先不說你設(shè)計蘇妄的時候把我也設(shè)計進(jìn)去了，單單是我的身份，你這樣的人，猜到應(yīng)該不難。”唇角浮起一抹笑，挑眼看過去，“說個理由，讓我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