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半天才堪堪好轉，我偏頭詢問小皮球深度和寬度。
她閉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直接貼住了我的額頭，分享視野的方式很新奇，和小朋友額頭貼貼也是第一次，簡直難以置信就像親眼所見，水泥地下盤根錯雜的樹根和她散落得七七八八的骨頭們安靜的沉睡，就在她骨頭的正上方一只大型狗的尸體正在腐爛露出一些白森森的骨頭，好在她那慣會騙人的母親沒有喪心病狂到把她和水泥攪合在一起。
“頭呢。”我出聲詢問。
“丟了，我也找不見。”她很平靜敘述像是只丟了一只不怎么喜歡的耳環。
“嘖，我只負責給你挖出來換上，你和這家人的恩怨我不摻和，懂嗎？加錢也不摻和?！?
“我懂。”
切，這小孩兒一點都不好玩兒。
我正準備拖著劍往水泥地走的時候，咿呀一聲身后的門打開了，從門后探出來一個小姑娘，她騎著腳踏車一雙眼睛水靈靈又無辜充斥著一種天性使然的單純。
晚風中她光潔的額頭和疑惑的小表情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只剛剛破殼而出的幼崽，懵懂青春無端惹人可憐。
窮人的懦弱和麻木不仁都藏在看似硬邦邦的傲骨底下，打破這種東西其實很簡單，直視他們的眼睛，不消片刻他們將自行潰不成軍。
平靜的注視會瓦解他們強行拼湊的偽裝體面，內里的東西若是被人不小心窺見，他們就必然是要豎起尖刺把眼神變作鋒利的匕首惡狠狠剜向你的。
但是門里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在被愛中長大，明確知道自己被需要被愛著所以看整個世界就連看陌生人都是如此光明磊落不設防備的單純，就連笑起來，就連笑起來都那么惹眼。
門內的院落干凈寬敞，院子后頭的房子鑲嵌著一整片的落地窗映射夕陽，她臉上紅撲撲的和夕陽晚霞一樣很健康。
她笑起來太熱烈像風中歡樂的燎原火苗，帶著生機勃勃的朝氣，眼睛亮堂堂的是倒映著童話世界的鏡子。
一時間我楞在原地，小皮球也愣住了，我們看著她像是在看一件稀奇的藝術品，這件藝術品被擺在閃閃發光的高檔櫥窗呈列臺里被藍色天鵝絨包裹住，是必須要小心翼翼踮起腳尖才能稍稍看到的可以預見終此一生不能被擁有的昂貴物品。
看得久了，越發覺得自己太像個扒在褲腳上的泥點子，既不被人需要又被人嫌棄，沒由來的憑空生出些沒必要的自卑來。
幾秒后幾乎是同時的，我和小皮球呵出一口氣來。
我慢悠悠酸溜溜的開口：“真讓人羨慕又嫉妒的人類幼崽啊?！?
小皮球輕輕地撫摸著手里的小熊帽子模特頭，瞇著眼睛小心翼翼的目視前方不敢扭頭做大動作，事情突然僵持起來，我拖著劍往前的腳步來不及收。
“她聞起來像是和我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很好吃的樣子，多說一句嫉妒可以羨慕還是算了吧，她啞了。”
我一臉黑線，“你說的很不錯，下次不要說了?！?
經過這么一打岔，門里的小姑娘還是不見害怕，她歪著頭觀察我，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張口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她沒有舌頭，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在喊，她喊：“姐姐。”
她能看見小皮球，小皮球冷漠的不搭理她，“她沒有在喊我，她認錯人了，我和她活著的那個姐姐是雙胞胎，長得很像?！?
我活動著手腕大刀闊斧把長劍使成了鐵鏟，門內的小姑娘嘴巴張成o字，一整塊的水泥被掀開露出底下柔軟潮濕的泥土和白森森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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