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此話或許無意亦無半分怪她，長天怔了一下，聽出了其中蘊含地深意，垂眸，頓了半晌，喃喃道：“禁足之初，我知曉您并無罰我之意，我便安心地等著。起初您不過來見我，我便寫了信交于青鸞，讓她轉(zhuǎn)交給您，可是每每她都說收了信，會說很忙。如此幾次，我便……我便……”
“你何時寫了信？”
一聲輕問，長天只覺按住她的肩膀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沉得很，她卻沒有想掙開的想法。馬車此時進了深宮宮門，沉重威嚴(yán)地宮門阻隔了外面的一切。聽著沉冗的關(guān)門聲，她握著手有些發(fā)抖，咬咬唇，面上生了不易見的冷笑，目光折射細(xì)碎的星芒，問道：“母親，能否……將青鸞交給我……您說過……說她是我的人……”
真相明明在心中，她卻不愿承認(rèn)。當(dāng)谷梁淵告訴她，教習(xí)場一事找不出任何破綻之時，她就隱隱懷疑兇手就是青鸞。天衣無縫的謀局，在于謀局成為事實。
因為箭羽是青鸞取的，那時也只有她她站在了她和袁子宸的身后，讓她不得不懷疑，可二人在一起五年，她是她進京后第一個推心置腹的人。她不信谷梁悠之，都不會懷疑青鸞。可事情接二連三地發(fā)生，讓她不得朝最骯臟地那方面著想。
谷梁神色如常，并未再說些訓(xùn)人的話，只是諄諄教導(dǎo)，“可以，教習(xí)場之事已結(jié)束，無論是青鸞還是袁子宸，天下人都會看作是你授意，不如是你這個不會騎射的人誤射來的輕巧，只是青鸞留不得，你該明白。”
留不得……長天頓了頓，并未接著這個話，是誰做出了這等事情都該死，谷梁留不得，她也留不得了，不是她無情心狠，而是此事牽扯太多，指不定青鸞是旬世沅的人了。或許這本就是場苦肉計，她抬眼看了一眼谷梁，想說卻又沒敢說，她二人雖是母女，可旬祁歡也是，話到口中又被吞入腹內(nèi)，只平靜道了一句：“母親，把青鸞交給我就是了，主仆一場，我也該送送她。”
谷梁見她已有打算，也不再說什么，下了馬車，谷梁吩咐方儀帶著百里長天去沐浴，好似青鸞走了，長天身邊連個貼身伺候的人沒有，阿久太小，指不定誰照顧誰。想了想，谷梁看了一眼一旁木頭樁子一樣的吳唯，頓時打消了從暗衛(wèi)中再挑人出來。先擱下此事，反正人現(xiàn)在與她住在一起，慢慢挑就是了。
殿內(nèi)不再燃熏香，放了些時令水果和從外間摘來的玉蘭花插在碧玉花瓶中，混在一起，清淡芳香，比起熏香也勝了些許。長天沐浴過后，腦子反而有些糊涂，明明住在偏殿，卻跑到了主殿谷梁的床榻上躺著，方儀看見了也不提醒她，反而替她掖好了被角，喚了守夜的宮人來此守著。
谷梁出宮后回來也有沐浴地習(xí)慣，待她忙完了事沐浴后回來時，占著她床榻上的人已經(jīng)睡著了。她有些奇怪，適巧方儀進來收拾些東西，解釋道：“估摸著酒后暈眩，走錯了殿門，奴婢見她困倦地厲害，就未提醒。”
谷梁點點頭，打發(fā)走了守夜的宮人，又喚上了方儀，輕聲道：“通知下面的人，明早清晨前讓青鸞交出長天的書信。”
方儀不知何意，也只好照著原話傳下去。
熄滅了遠處的燈，榻前一盞孤燈明明滅滅，身旁多了個人，長天有些警醒了，掀了掀眼皮，也不吃驚，只是又閉上了眼睛，蹭著枕頭往里側(cè)移了移，騰了些地方出來，迷糊道：“您怎么過來了？”
谷梁剛躺下來，還未質(zhì)問她為何出現(xiàn)在自己的床榻上，反倒被她問了。被問得也無睡意，伸手就想捏住她的耳朵，可惜被子礙了她的事，只好捏了捏她的臉頰，氣道：“這是我的床榻，你要睡回你自己偏殿去。”
“不去，”長天愣是被疼醒了，揉了揉自己受折磨的臉，埋在了被衾中，不甘心又回了一句，聲音帶著些沙啞，“我都睡了這么久了，被衾都熱了，你就當(dāng)我?guī)湍闩痪褪橇恕！?
谷梁正色道：“我不怕冷。”
“我怕冷，那是您未感受到過冷，大雪紛飛四九寒天，可冷。”
對于睜眼說瞎話，谷梁自小練就的好涵養(yǎng)也是無語，頓住了半晌，才不得不道：“外面是春天，不是冬天，哪兒來的大雪，凈會胡扯。”
長天側(cè)著身子面朝里頭，嘟嘟囔囔地：“我說的是冬天，不是現(xiàn)在，反正外面冷，不出去，錯了就錯了。”
谷梁對于這種撒賴的話也聽?wèi)T了，勾起唇角笑道：“不回去也成，下次不許飲酒。”
禁酒令……鬧大了，長天掀起被衾靠著墻角坐了起來，明眸幽邃，昏暗中眨了眨眼，道：“那我現(xiàn)在回去成嗎？”
“晚了。”
輕飄飄地兩個字鉆進長天的耳朵里，她覺得谷梁明明是一國之君，有時比她還要孩子氣。她真覺得有些冷，復(fù)又躺回了被中，換了方向，背對著墻面，往谷梁邊上湊了湊，“看在我替你暖被的份上，送我兩壇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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