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萬無一失的事，半路卻殺出一個韓莫言，如此重要的免死鐵契，谷梁下賜應(yīng)該會明發(fā)圣旨，可外界卻毫無聲音。旬祁歡忍不住步入殿中，她怕錯過了就沒有機會了，強笑了笑，對谷梁俯首作揖，“陛下，姑姑的性命就值一枚鐵契嗎？”

袁子宸臉色發(fā)青，坦蕩地心再次一沉，跪下來想說情，卻被母親攔住，只聽母親說道：“免死鐵契可免叛國通敵之罪，長公主并不是真正地皇家血親；再者祁安殿下也是您的親妹妹，難不成一定要趕盡殺絕？”

話內(nèi)意思明顯，旬祁歡再次語塞，她今日方知消沉十多年的韓莫言也不只是外界所說的那般無能，凝注了谷梁片刻，咬著下唇。

韓莫言心思沉浮，幾句話就逼得旬祁歡無話可說，谷梁不經(jīng)意間彎了彎唇角，弧度很小，小到無人察覺。她回身看著旬祁歡，蹙眉道：“此事，朕會還阿沅一個交代，你不必如此，”又接過韓莫言手中的鐵契，嘆道：“既是如此，死罪可免，”頓了頓眸光乍涼，“活罪難逃。”

袁子宸又想說話，可再一次被韓莫言拉住，她輕輕笑了笑，“既然如此，臣先退下。”

谷梁見人走后，將鐵契丟至御案上，瞧著旬祁歡深沉地神色，走近她，撫了撫她耳后飄散地發(fā)絲，“韓莫言隨袁慕維上過戰(zhàn)場，熟讀兵法，用人之際，萬不可得罪，你的心思人家知道，人家的心思你可曾知道？”

旬祁歡不死心地問道：“陛下，您何時賞賜的免死鐵契？”

“朕記不清了，該是替袁家平反之際吧，”谷梁轉(zhuǎn)身回到案后，拿起一旁的奏疏，焦灼地心已靜了下來。

反倒是旬祁歡心思不定，又不愿讓谷梁看出端倪，行禮退了出去。

殿門合上，谷梁眸光一直落在厚重的門上，唇角牽動，在一邊雜亂地奏疏中找出一道還未來得及蓋上玉璽地圣旨，過繼之舉，是她操之過急了。

了含元殿的韓莫言走得有些急，以至于不明真相的袁子宸小跑著去追人，可冷不防地母親一個回身，瀟灑地撞了上去，她有些心虛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再瞧著母親晦暗不明地神色，緊張道：“您剛剛為何不讓我說話？”

韓莫言也被撞得往后退了幾步，冷著臉，教訓(xùn)道：“讓你說什么，你一句話就能將話說死，今日來我不過還恩情，那些是非我不想招惹，趕緊回去收拾你的東西，行軍打仗不是兒戲。”

袁子宸挨了教訓(xùn)，撇撇嘴，依舊無法掩飾自己內(nèi)心地好奇，“母親，陛下何時賜您那個東西，早知道有這個這些日子我就不這樣提心吊膽地了。”

韓莫言寒冰地雙眸融融破冰，蒼涼地笑了，當(dāng)初百里長天不過是安慰她，望她打消離京的想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可誰又想到這個東西會用到她自己的身上，如果她自己知道此事又會做何感想。

天牢內(nèi)的百里長天不知外界這般大的風(fēng)雨，一頓鞭子幾乎消耗了她所有地體力，醒來時身旁已無一人，動了動身子，洶涌澎湃地痛意爭先恐后地襲來，目光觸及到桌上的水杯，喉嚨干澀如架了堆火在燒一般。

環(huán)顧四周也無人，自己便掙扎著爬起來，整個身子都忍不住顫抖，還好桌子離床很近，只需要兩步便到，可她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才握住那個水杯。而可怕的是杯中無水，只好又端起千斤重的水壺，倒了一整杯水，她有些貪心，杯子滿了也不愿停手。

直到杯子中的水溢了出來才堪堪停手，水是冷的，可早已不在意，仰首喝了下去，陰寒地環(huán)境下，冷熱交替，有些受不住，一聲聲壓抑地咳嗽響在寂靜地牢房內(nèi)，她忍不住伏在桌上咳嗽，細碎地發(fā)梢被汗水濡濕。

發(fā)白地指尖死死扣在了桌角，隨著劇烈地咳嗽，那道門再一次打開，她費力地抬首去看，看清來人后，眸中的光芒隨著來人的腳步而越來越盛，她開口輕喚：“母親！”

谷梁有些詫異她的處境，見她蒼白地小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上前用手背觸了觸她的額頭，炙熱的溫度，她冷了神色，并未上前扶著她，淡淡陳述著一些事情，“邊城失守了，谷梁淵戰(zhàn)死。”

伴隨著這句話落地的是更猛烈的咳嗽聲，百里長天有些站不穩(wěn)身體，沿著桌邊滑落在地，她半跪在地上，五臟肺腑似在翻江倒海般地攪動，抬首迷茫地去看著谷梁，張了張嘴：“您……剛剛……說什么……邊疆早已休戰(zhàn)……怎會這么快地失守？”

谷梁并未回答她的話，指尖在袖中不斷地摩挲著袖口。

一陣咳嗽停止之后，長天緩了緩氣息，又試著開口，“邊疆布放萬無一失，谷梁淵怎會……您是不是情報有誤？”

谷梁垂下了眼簾，指尖收回袖中，神色多了些冷然，“那么大一件事，人命關(guān)天，大齊要塞，會開玩笑嗎？”

百里長天烏黑的羽睫顫動不已，眼前突現(xiàn)陰影，她想而未想便抓住谷梁的手臂，盯著她：“他為何會戰(zhàn)死，布防那般細致無誤，怎會被突然攻破？”

“邊城的布防圖泄露，邊疆人一攻而入，淵兒應(yīng)該到死都不明白他為何會敗，”谷梁不動聲色，二人離得近，鼻尖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臂，面無表情道：“布防是你我策劃，為何泄露，你給朕一個理由！”

聽到事情不是作假，百里長天心頭劇震，昏沉的頭腦竟清醒了大半，她竟有些慌亂，數(shù)日前那個晚上他說的話猶置耳邊，他說那些事等他回來，他會去查，他會幫她的……震驚后心中又有些抽疼，她竟問道：“他的尸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