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的馬蹄踢翻了我的竹籃,你看這寬闊的大道直上藍天,你卻非讓這可惡的畜生濺起我滿身污點,怎么反倒怪罪起是我的錯誤呢?”
“您的錯誤就是美若天仙,蓬松的烏發漲滿了我的眼簾,看不見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他一邊說著,一邊拿修長的手指絞著她的發稍緩慢的打圈圈:“ 你明艷的面頰讓這頭畜生傾倒,竟忘記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嚴。 ”
“快快走遠點吧,你這輕浮的漢子,你可知調戲的是怎樣多情的一個女子?她為了只見過一面的丈夫,已經應擲三年,把錦繡青春都拋入無盡的苦等,把少女柔情都交付了夜夜空夢。快快走遠點吧,你這邪惡的使臣,當空虛與幽怨已經把她擊倒,你就想為墮落再加一把力,把她的貞潔徹底摧毀。你這樣做不怕遭到上天的報應… ”
“上天只報應癡愚的蠢人,我已連遭三年的報應。為了有名無實的妻子,為了虛枉的利祿功名。看這滿目春光,看這比春光還要柔媚千倍的姑娘…………越到深處,本越漸入佳境。可是白爾玉越到深處越是覺得五臟六腑似像針扎,那話本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為什么都牽動了她最美好的回憶,都牽動了最可怕而未之將至的未來。
她將白紫京輕輕推開,迎上白紫京深情而又不解,專註而又散亂的目光,聲音清冷而響亮:“你雖貌似天神,心卻比鐵石還要堅硬,雙目比天地還要幽深。看在上天的分上,別再開啟你那飽滿生動的雙唇,哪怕再有一絲你那呼吸間的微風,我也要跌入你的深淵…”
臺詞還未有念完,她扔掉了手中的竹牽,再也遏止不住心中的洶涌澎湃:
“你不可以丟下我,白紫京,你不可以再丟掉我,我要聞到這世上有你味道的微風,我要每天睜開眼睛就看到你幽深的眼睛,微抿而上翹的嘴角,我要每天入睡前都吻你,我還要你教我吟詩作畫,我還要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她一口氣說完,一只手捂著嘴哭得泣不成聲,一只手抵在白紫京胸口:“你的心真的比鐵石還堅硬啊,你怎么可以生病,你怎么可以準備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就離開,你怎么忍心我一個人留在這滿地傷心的地方經受沒有你陪伴的磨難。”
白紫京面色凄慘,全身都在發抖。
他悶聲不開口,只因承諾他給不了,也給不起。
原來這世上那么多的天長地久,那么多的海枯石爛,偏偏都不是屬于他們的。
他比小玉看的更通透,更長遠,他也曾經懊惱這么不爭氣的自己,討厭那種也許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眼睛的恐懼。
可是這些日子,數著一分一刻時間過的日子,看著小玉,他突然恍然。
其實這么早死去也沒有什么不好,至少最美好的一刻是永恒的。小玉黑發送他白發,乃是早晚的事,與其要他白發蒼蒼面對著青春依舊的小玉,還不如讓他最美好的樣子一直記在她的心裏。
不過小玉今日這翻動情,也撥亂了他早已經盤算好的一盤棋,那么多的無可奈何讓他情緒快要跟著她一起失控。他咬牙切齒的對白爾玉嘆息道:
“向來執子之手易,與子偕老難!”
剛一字一字吐出這十個字,一時氣急攻心,連聲咳嗽,乍然透過氣來,只覺腦后巨痛,胸口火辣辣的便似灌進了滾燙的鐵水。本能用手按在自己頸中,但他身子抑制不住的朝前一撲,一口猩紅粘稠的鮮血噴在小玉身上繡著紫藤蘿的白素紗上,在那白色花瓣上點綴了散亂的紅星…
他這一倒下,似乎比以往哪一次都來得更嚴重,白爾玉覺得沒道理,師父給的藥他也按時服用了,為什么這次沒起作用,反而越發厲害了。
現在除了師父以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幫助她,可是白爾玉也害怕面對紫霄了!
但萬般無奈之際,她又去找了紫霄。
紫霄思量了一下,只說:“也許有這個可能,不死,但也不活。”
“那是什么意思?”
“你確定他每次都把東西喝進去了?”
白爾玉心驚膽顫,幾乎不敢再往下想。
回去以后她又拿了藥餵他,可是他緊閉的雙唇比巖石還僵硬,任憑她怎么掐,捏,咬,就是打不開。
有過幾次面臨絕境的經歷,她已經變的成熟而冷靜。她趕走了所有的人只容自己一人在房間裏照顧他,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陪著他的身邊。她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圓潤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描畫著他的眉毛,他不健康的發紫的唇,撥弄著他又細又長的睫毛,然后出神的喃喃的與睡著的他對話:
“等你好了,我們就離開這裏。”
“你肯定不記得,那是我最初喜歡上你的樣子..不過,你得知道我呀,愛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過去,我也愛你的現在,只要是你的,我全都喜歡呢。”
“你要快點好起來啊,你已經第二次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白家的老管事但見白紫京這副模樣,心中也早有定奪,傷心是一回事,私下卻已經著手在準備后事,也給白紫京守邊的哥哥發去了書信。
整個白府只剩白爾玉還蠻懷希望,丫鬟婆子都以悲憫的眼光看著她,卻都不約而同的不敢多說一個字。
白爾玉知道他們都是怎樣看著白費力氣的自己,但是如今的她只能堅持在自己的世界裏,才不至于崩潰。她一步也不肯遠離開他。仿佛怕是只有半株香時間,兩人將會再次陰陽相隔。
白紫京幾日后,又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看著坐在床邊的爾玉支著手靠著床欄上小憩。她自然是憔悴不堪,眉頭緊鎖皮膚暗淡無光,原本合身的衣服現在空蕩蕩的掛在肩上,她瘦的都快只剩把骨頭了。
白紫京心裏生生的撕扯著疼。
這丫頭,自己一不在身邊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等自己走了以后,又該怎么辦?
他伸出蒼白無力的手去按她的眉心,爾玉頓時驚醒。她望著怒氣沖沖臉色鐵青的白紫京,半天恍不過神來,好似仍在夢中。
白紫京拼命的積聚力氣去捏她的手,咬牙切齒的問:“死丫頭,你又是幾天不吃不喝了?”
他氣若游絲,費勁力氣說出的話也沒有絲毫威懾力。可是爾玉卻聽明白了,他是真的清醒過來了。她喜極而泣,縮跪在踏板上抱住白紫京大哭。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我還以為你這次又要扔下我了。”
在守著白紫京那幾夜,每當把持不住小憩過去時,她總是做了一個相同的夢。
司望溪在榻前和她拉勾,下輩子約定要做平凡夫妻。然后他說:“你再讓我抱一下吧。”
她摒住呼吸緊緊的抱住他,仿佛她稍微多吸一口氣他就會如空氣般消失掉。他將全身重量都靠在爾玉的肩上,手指在她的發梢打著圈圈。
白爾玉剛想說:“好象又下雪了,不如我們..”
她的話還未說完,他真的突然消失掉了..
她每次都大汗淋漓的驚醒過來,然后握著白紫京尚帶溫熱的手,追尋著他微弱的呼吸,感慨萬分謝天謝地的咬著嘴角落淚。
“傻丫頭…”他口中苦澀,但依舊微笑著摸著她的頭,然后語氣輕松的說:“我覺得我好了很多,可能這下真的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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