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的語言組織能力不太好,但他準備了幾大團泥巴,大致做了個小模型,這樣配合著他的解釋,就能讓人清晰明了的知道這東西的構造。
他展示的是一個泥土做成的燒火爐子,與漢中郡許多人家燒水熱飯的小爐子類似,只是在下方多了兩個通氣口,中間加了幾道縱橫交錯的斜桿,這樣一來,放進去燒的煤炭被隔空架起來,進入了更多的氧氣。
用泥瓦匠的話說就是,燒起來更熱了,炭毒也比直接燒要少一些。
望舒聽他的描述,原理與蜂窩煤類似,都是擴大與氧氣的接觸面積,使煤炭盡量充分燃燒來減少一氧化碳。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辦法,但是……
“制作這爐子的技術,就是手藝要求高不高?多久能做成一個?”
泥瓦匠低頭算了算才回答:“像小人這樣的熟手,不要求做得好看的話,一天能做十幾二十個爐子。”他用手比劃了一下高低,“這般大小。”
“漢中郡這邊有許多黔首家中有類似的小爐子。”武安侯的這名手下是漢中郡本地人,對這里極為熟悉,是以一看他比劃的高低,就反應過來,“小爐子省柴火,這種爐子大多數人家都會備一個。”
這倒是意外之喜,望舒道:“既如此,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直接改造。”
蜂窩煤的制作暫時沒有進展,能用現有的東西改造,推廣反倒會也更快。
漢中郡這邊有了辦法,那頭洛王的集賢令也發布了,以王都為中心,由傳令官策馬帶著向各郡擴散。
懸賞金額之高,爵位之豐厚,連長秋宮中的宮人都忍不住偷偷議論此事。
“誒,谷雨姐姐,你聽說了嗎?王上發了集賢令,在重金懸賞能降低炭毒的人呢。”年輕的宮婢下值回了屋內,忍不住跟室友分享自己聽到的新消息。
她的室友也就是谷雨聞言咬斷繡線,抬起頭道:“集賢令?這么大動靜!”
“誰說不是呢,我回來的是時候,都聽到不少人議論了,連咱們長秋宮都有人饞那獎勵,可想而知外面的人動靜多大了。”年輕宮婢打開柜門將里面的襖子抱出來,準備趁天氣不錯到外面曬一曬拍打怕打。
“不過咱們也就是說說,這種事跟我們這些伺候人的宮人有什么關系呢,服侍好國師,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年輕宮婢說完就抱著襖子踏出了大門,沒了她在門口擋著,耀眼的陽光就如一汪清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鋪了一地碎金。
白露拿著繡花針愣愣地坐在床沿,視線無意識地移到門口,那幾寸陽光耀眼奪目,一線之隔的屋內就是斑駁的昏暗。
她就坐在這黑暗里,似乎只要邁出一步就能觸及到那明亮的光。
白露捻起絲線本想繼續將夾襖最后一個口子收上,在連續三次沒有穿針失敗后,她就知道她心思已亂。
她按在胸口,掌心下是一下一下跳動的心臟,比往常更急促的心跳速度讓她清晰地意識到那隱隱生出的野心。
集賢令,上次發布還是先王的時候,那次應招而來的三人,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哪一個不是奴婢成群,從一文不名到天下皆知僅僅是一步之遙。
以白露的見識,她看不出這后面的暗潮洶涌,更看不出那三人本就是萬人中的佼佼者,她只知道,她想要揭下那張召集令,那張能讓她讓她整個家族都改寫命運的王榜。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衣裳,提步走出房間。
在踏出房間門的那一剎那,暖融融的陽光籠在她身上,仿佛驅散了一切黑暗寒涼。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腳下有一條光路,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遠方。
而她踩著這條光路,一步一步往外走,往人群中走。
……
以洛王對望舒的重視,白露能被調到長秋宮來,自然不是像她們自己說的那樣運氣好。
在這個文盲滿地跑的時代,她不僅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拿過筆,雖然只是認識百來個字吧,但確實可以說超越了這時代百分之九十的人。
集賢令是一個非常誘人的果子,為了吃到甜美的果實該做的努力絕不能少。
首要任務就是,收集情報。
對于這點,倒是不難。憑借長秋宮出身這一極為突出的優勢,她只是付出了幾盤子小點心就打聽到了大概的情況。
首先是集賢令的具體內容,那獎勵比她想得更多更好,也讓她為接下來的行動定了定心。
哪怕是沒成功,至少也能拿個提供線索的獎賞了。那些錢足夠家里改善生活了,弟弟年紀到了,也不用再因為沒錢娶不起媳婦。
宮外匠作處。
自從發出集賢令之后,豐厚的獎勵讓無數人激動非常,幾乎從消息傳出去以后,聲稱有良策到找上匠作處的人數不勝數。
人數之多,辦法之雜,讓匠作處不得不另開了一個小門,辟出一塊地來接待這些人。
來往的大多是黔首,他們也不是真的有解決的辦法,基本都只是有一點土辦法或者天馬行空的想象,目的也不是最終獎勵的爵位,而是那些或低或高的線索獎勵。
對他們來說,把家里現有的東西復述一遍,就有可能得到白來的錢,非常劃算。
但即便是這樣,其實真正能準確地說出自己想法的黔首也沒多,只是人數實在多,看起來就顯得烏壓壓地都是人。
其中還間或夾雜著幾個穿著體面些的人,他們大多是有點錢財的商人匠人之類,有錢但缺少地位,便想來搏一搏前途。
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是男人,連身邊伺候的下仆都是男的,所以當一身整潔短裾的女子出現在此地時,所有人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這女子正是下定決心要拿下集賢令的白露,今日找了借口與女官請假后,就緊趕慢趕地出宮來到匠作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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