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生育難產而亡的女人更是不在少數。
可王妃的反應很奇怪,她為阮芊芊的離世傷心,可是太平常了。
平常到,王妃只在外面哭,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竟是感慨,阮娘娘簡簡單單下葬的那天,她聽到王妃自己一個人在屋中說:“你就不該……他們也不能……可是唯有此法……”
良久,她才續道:“對你而言,算得解脫。”
解脫。
這個詞趙瀅揣摩了很久很久,后來王妃再也不提阮娘娘了,是她封鎖了所有關于阮娘娘的消息,也是她親自阻攔阮家提出探望。
一個溫柔良善,就連爭吵都從未有過的人,挺著大肚子強硬地攔住了氣憤難當的阮老丞相。
“請回吧。”
“芊芊是我的孩子,難道我連看一眼她尸首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祝卻荷說:“孩子?你當真以慈父的身份待她嗎?阮丞相,人之向善方以為真,你倘若問心無愧,我又怎會攔在這道門,別說見一面,就是你想把人領回去又如何?”
阮丞相憤怒地指責說:“王妃知道什么?您堂堂一位王妃,竟然也聽風就是雨?!”
趙瀅第一次看到祝卻荷露出那樣不屑的神情,她像在看一個骯臟的臭蟲,甚至與他說話都是臟了自己的嘴。
臨走時,她留下一句話:“丞相既然將人送到了王府,今后無權便再管。”
“阿瀅,送客。以后阮丞相再來,只有這一個回覆。”
趙瀅當時渾然不知此番話背后的意思,后來憶起才覺得諸多蹊蹺。
比如,為什么一向柔和的王妃突然如此強硬地拒絕阮丞相看望阮娘娘,就算憤怒于他身為父親的不作為,以她對王妃的了解,她也不是做事做到這么決絕的人。
還有阮娘娘明明在世時和王妃那樣交好,王妃卻沒有太過于傷心。如果兩人有嫌隙,王妃又何必慷鏘有力地為阮娘娘抱不平?
這實在太矛盾了。
慕明翰醍醐灌頂般想到什么,趙瀅離開后,他說:“阮芊芊沒死這件事,會不會母親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是就他們目前所得到的信息裏,對王妃態度的矛盾之處最合理的解釋。
阮芊芊想了想,讚同地說:“大有可能!那咱們再往前推理,如果皇后娘娘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那是不是就說明……阮芊芊的死,是一場計謀?”
她越想越合理,可是有一點她不明白。
“理由呢?她們這樣的做的目的是什么?”
慕明翰說:“為了逃離王府,為了……新生。”
……
羅竹雨走到那片早被焚毀的槐花林,如今,這片野林生出其他的草木,無人打理,更不會有人記得林子深處曾有人居住。
在槐花盛開的時節,阮芊芊給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槐花餅,羅竹雨悠哉地坐在院子裏的竹椅上對著一籃子槐花餅發愁,“阮芊芊,你整天做這個,就算做的再好吃都會吃膩的吧?你怎么不去街上賣呢?”
阮芊芊不說話,羅竹雨擅自做主地把籃子拎走,“等著,我幫你賣了去!”
晚上她拎著空籃子回來,把一袋子銅錢啪的一聲放到木桌上,得意洋洋地邀功,“看!我聰明吧!這樣你也少辛苦點,一個姑娘家家整天往山上去,多危險啊,要是遇到野獸,我還不在,你怎么辦?”
阮芊芊不說話,羅竹雨早就習慣了她寡言的脾性,忽然想起來自己還留了一塊槐花餅。
“差點忘了,你是不是又要去給上京那個姓阮的小丫頭送餅去?給,特意留了一塊。”
阮芊芊卻是拿到廚房,打開油紙,切成好幾塊裝盤。
羅竹雨看著擺到自己面前的槐花餅,楞了下:“今天不送了?”
阮芊芊搖搖頭,以后也不送了。
那時羅竹雨總是嫌棄吃膩了槐花餅,央著阮芊芊給她做別的好吃的。她手藝特別好,羅竹雨常常涌起她要是男人一定娶了阮芊芊的念頭,可這念頭總被她打破。
每次她調侃起來,阮芊芊就會敲打她的頭,示意她閉上嘴巴。
再后來,那曾經無比嫌棄的槐花餅她再也吃不到了,她也看不到阮芊芊那有些可怖的臉,再沒有人在她滿口胡言的時候敲她一個板栗。
她死在大火裏。
悄無聲息的,死在羅竹雨的記憶中。
那間小屋早已殘破不堪,有獸類來往的痕跡,也有路過的行人居住的痕跡,它雖然再也不能像阮芊芊在世時那樣干凈整潔,一塵不染,卻總是沈默的包容著需要的人,就如同包容過她一樣。
她后來砸壞了阮芊芊的鎖柜,看到她保存的那些信件。
每一封上面都訴盡了少女最為純粹的愛戀。或許,情愛這樣的描述玷污了那種感情,阮芊芊只是很單純的向一個人分享她每天發生的事,只是分享她小小的情緒。
而那個叫阮城的人,負盡鐘情。
阮城睡不安寧。
這些天來,他時常夢見阮芊芊的身影。
夢見她站在故鄉門前的槐樹下對砍來的竹子發愁,思考著怎么為自己鋸一個搖椅。她聽到聲音回頭,阮城看見了平生所見的,最為清澈的一雙眼睛,他頃刻沈淪,沒說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來的目的。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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