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停頓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往后跑時條件反射地抬起胳膊護住頭部。一道血印綻在白色演出服上，裴夕檸感覺不到疼痛只想著快些躲開，在對方揚起第二刀時終于被扔下攝像的工作人員和趕來的保安制服住。裴夕檸方才躲得踉蹌摔在地上，只顧著喘著粗氣盯著持刀女生，她的眼神真的極其陰冷，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令人后怕。想來，是在fingertips待機室就潛伏著準備伺機動手的，幸而她第六感敏銳覺得不適，才來了yumyum這邊，對方急忙跟過來卻在入門的一瞬間和裴夕檸對上了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這要是她一直待在原本的待機室，被后背捅了一刀都無聲無息的吧。

“夕檸，胳……胳膊！”全somi聲音顫顫的，跪坐到她身邊。裴夕檸低頭看了看，其實真的不是很痛，方才那人劃偏了，只是一道不長的皮外傷，因為衣袖薄且是白色的才顯得可怖。她想搖搖頭說沒事，但整個人如同散架般提不起力氣，說沒事變得十分艱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看了somi一會兒，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嚇到了吧。”

面前還是搶刀、兇手的掙扎和騷亂，總之一團糟，也有好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圍在她身邊問她怎么樣。裴夕檸沒抬頭，在somi重新開口之前輕輕說：“我也……我也好害怕，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鮮熱的體溫被自己抱在懷里，裴夕檸在這一刻才如獲大赦，收緊雙臂去拼命汲取熱量。死神還沒有正式造訪，她還得以留在這個世俗喧囂的人間。傷口上的血在流淌，她開始慢慢地覺得越來越痛，麻木的感官逐漸復蘇，裴夕檸看著那把被扔在地上的刀，深刻地意識到原來能停留在這世間可以是這般幸福的事情。

羅渽民，她方才那快到難以捕捉的念想，竟是她最割舍不下的嗎？

一直沉默的兇手在被牢牢控制住之后終于不再緘默，發瘋一般對著她沒有邏輯地狂吼：“你憑什么？做票的人憑什么還能繼續參賽？！你對得起那些堂堂正正的練習生嗎？！還有哥哥們，你離rookies的哥哥們都遠一點！不然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呸，一個中國人來參加我們的選秀，不要臉，賤人……”

裴夕檸倏地站起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刀，一步步走過去。鴨舌帽女生面上兇狠，實則也亂了分寸：“你拿著刀做什么？你難道還敢……”

她神色冷漠地將刀抵在對方脖子上，身后有誰拉了她一把說算了別這樣，裴夕檸置若罔聞，用刀尖輕輕挑了一下她下巴：“我是中國人，怎么，瞧不起？你覺得你很高貴？”

清脆的金屬落地聲，鴨舌帽女生嚇得緊閉雙眼，再睜開時裴夕檸已然轉身離開，在被簇擁著的人群里，輕飄飄地說了聲“真晦氣”。

“哥你看看這個……”樸志晟正安靜地刷著手機，忽然做出了捂嘴的驚訝狀態，探尋地去找羅渽民。今天是裴夕檸三次公演的日子，公司并不可能回回都安排練習生去公演現場，這次他們只能看錄播。但依舊抵擋不了各位的熱情，打聽好開始時間之后就在推特上刷新現場視頻、了解實時動態。羅渽民手機在儲物柜里，本來要出門去拿，聽得樸志晟喊他又轉過頭：“怎么了志晟？”

恰逢李帝努也喊了一聲渽民便沒了下文，只不過身旁的李東赫搶過手機去看了，羅渽民見李帝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覺得莫名其妙，頓了一下還是去志晟那接過手機：“怎么了？”

樸志晟還捂著嘴，眼睛在屏幕和羅渽民之間無措地游離：“說……有人偽裝成工作人員混入了后臺，然后，然后刺傷了夕檸姐……”

羅渽民隨著樸志晟的旁白對著推文一目十行，呼吸滯住了。

整個練習室忽然陷入了無解的寂靜，羅渽民劃過三四篇推送，看到了現場其他工作人員拍下的照片，裴夕檸癱坐在地上，胳膊上一片殷紅，正臉沒拍清楚，身上似乎沒有其他傷。羅渽民閉了閉眼，默念了句萬幸，心臟卻仍在抽痛。

就這么過去了三分鐘，沒有人說話，樸志晟小心翼翼地瞧羅渽民眼色，不敢去拿回手機。倒是羅渽民重新將手機遞回來，一聲不吭地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只有李帝努在側面瞧見了他暴起的青筋。羅渽民起身走出了練習室，無措的樸志晟和李帝努面面相覷，李東赫刷了一會兒自己手機也“啪”地一聲扔在地上，煩躁地撩了一把頭發之后緊跟著出了門。

“jeno哥……夕檸姐會沒事吧？現在，現在給她打電話會接嗎？”

“當然不會接了。”李帝努嘆了聲氣，走過去揉了揉志晟的頭：“沒關系的，她會沒事的，我們只需要等消息就好。”

出門后的羅渽民直奔自己的儲物柜，平靜地把塞成一團的外套抽出來抖了抖穿在身上，一件件物什沒經仔細查看便丟進包里。李東赫走來時聽到了焦躁刺耳的拉鏈聲，然后見羅渽民單肩挎包要合上柜門，力氣不小，像是會要咣當一聲砸的滿走廊都能聽到的動靜，李東赫還是單手攔住了。

羅渽民抬眼，李東赫一只胳膊搭在柜門上，眼睛緊緊鎖著他：“你要去哪？”

“……東赫你待會幫我請假好嗎？”他如夢方醒，晃了晃神，分明是極其柔和的語氣，平素里羅渽民若是這樣講話臉上定是掛著笑的，現如今精致漂亮的五官緊繃著，瞧不出任何情緒，唯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連帶著投下的一小片陰影都如振翅蝴蝶般抖動。李東赫盯著他不答話，羅渽民也沒多說，繞開他便要走，又被李東赫一把扯住：“你去找裴夕檸？你瘋了吧？現在這個時候你去有什么用？你進得去嗎？”

羅渽民想掙脫意外地發現甩不開，東赫胡鬧時向來力氣大，這次也不知是為了什么：“她現在很害怕，她需要我。”

“哈。”李東赫很夸張地笑了一聲，自己也覺得空洞：“你是她什么人？她需要你？”

“我喜歡她。”羅渽民平鋪直述，李東赫愣住了，一時卸了勁。羅渽民抽出胳膊，見李東赫不語，想了想補充道：“如果是東赫的話，是可以說的。所以，東赫可以幫我請假嗎？我想去見她。”

現在是什么心情，李東赫難以描述，可能就是羅渽民喝了草莓牛奶的感覺，明知道是避之不及的東西還是麻木地一飲而盡。他看了看羅渽民，他可以坦坦蕩蕩地講他的愛意講到盡興，有資格與她雙向奔赴，而自己只能蜷縮在不見光的角落，連接受羅渽民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渽民，別去了，我們都冷靜一下。”李東赫當機了很久才重新開口，艱難地組織語言：“你這么貿然地過去，外面該怎么傳啊。夕檸本來就因為我們的原因受傷了，你別再沖動了。我們離出道還有多久？做這樣的事就算沒被拍到，如果被除了我之外的人發現，你讓代表怎么想？”

羅渽民的嘴抿成薄薄的一條線，李東赫知道他并不是不懂，只是在某一個瞬間扼制不住，他又何嘗不是。他們都該冷靜一下，這不是該熱血上頭的時候，他們早已不是孑然一身，背負了太多東西，沒有隨心所欲的能力。

“渽民，未來那么長，那么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