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檸最終接受了他們來韓國的提議，其實(shí)她也沒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機(jī)票酒店甚至連一起吃飯的地方他們都訂好了，也不需要她去接機(jī)，說她去與他們會和、吃一頓飯就好了，倒給了她一種放低姿態(tài)的感覺。她想了想，還是委托睿姐在機(jī)場帶他們先去酒店，解釋了一通自己是公眾人物不方便親自去。畢竟為人子女，他們千里迢迢來一趟，還是商量過的，她也不至于不聞不問。對面是十分理解的狀態(tài)，還讓她安心工作。裴夕檸聽著這樣的話十分不適應(yīng)，原本暗自琢磨他們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后來想想，其實(shí)這樣客氣的話他們常說。
不管是注意健康也好，安心工作也罷，裴夕檸都聽到過太多次。其實(shí)不能否認(rèn)，裴允和祁洛生是一對十分有涵養(yǎng)的夫婦，接人待事滴水不漏，在裴夕檸無數(shù)次發(fā)脾氣時也不曾拔高過一次聲調(diào)，而后便是閉口不談。裴夕檸想，如果他們不是自己的父母，他們之間或許還能夠相處的好一些的。
可是他們就是血濃于水的關(guān)系，且還不愛她。
四年時間并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太多痕跡，與當(dāng)年最后一次見面、送她到機(jī)場時的模樣幾乎無異。祁洛生始終是印象里那個永遠(yuǎn)都精致美麗的女人，歲月只是加深了她的韻味，雖然能看得出已經(jīng)步入中年，裴夕檸依舊覺得她很漂亮。裴允還是寡言少語的，裴夕檸對這個父親的回憶越來越淡了，只記得小時候挺怕他的，后來不交流反而維持了微妙的平衡，來韓國這邊的聯(lián)系也全是通過母親。
只怕如果再過幾年不見面，她是真的要忘記她父親的模樣了。
“夕檸今天沒有工作嗎？”
“嗯，除夕夜公司不太安排活的。”
比起裴允和裴夕檸的淡然，祁洛生顯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討好的樣子讓她心里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樣不明所以的親近，根本無法帶給她驚喜，剩下的唯獨(dú)那份叫人喘不上氣的壓迫。在那雙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氖植恢肋@頓飯多少次往她碗里夾菜的時候，裴夕檸還是把筷子放下了：“你們來韓國是有事找我嗎？”
“不是的，就是來看看你……”祁洛生見狀也輕輕放下了筷子，裴夕檸沉默地看著她的動作，她總是那樣的優(yōu)雅動人。她不說話，直直地盯著坐在對面的兩個人，仿佛在打響一場無聲的戰(zhàn)役。裴允幫腔：“太久沒見你了。”
“你們也知道四年很久嗎？如果要知道的話為什么偏偏在這個節(jié)點(diǎn)醒悟過來，莫名其妙要陪我過春節(jié)，你們不覺得自己反常嗎？如果有要說的話現(xiàn)在立刻就說，不然我還是想聽到一個理由。”裴夕檸深呼一口氣，頓了頓：“我沒有……沒有指責(zé)你們的意思，可你們也知道你們這樣會讓人覺得奇怪吧？像是消除記憶突然跑到我面前演溫馨的家庭劇一樣。明明我們都知道不是這樣的。”
三個明明是一家人卻無端陷入僵局的場面，瞧著都讓人發(fā)笑。裴夕檸見那兩人面面相覷，耐心也在慢慢被消磨，有什么可拐彎抹角的呢，哪怕承認(rèn)他們是旅游順道來看她，她都認(rèn)為這整件事變得合理了起來，并且能夠接受。
裴允看了好幾次祁洛生臉色才開口：“你媽媽前端時間在網(wǎng)上看到一個視頻，是你在演出后臺被人劃傷的，流了很多血，她嚇壞了。因?yàn)閺膩頉]聽你說起過，覺得很對不起你，然后思來想去好長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同你講，就過來了。”
“媽媽知道缺席了你那么長時間的成長，但是媽媽從來沒想過，我女兒會在外面遇到那種事情還能一聲不吭……我完全沒想過。我只是以為我們不親，或許你長大了就看開了，但是……媽媽好像等不到那時候了。很疼嗎？那時候？”祁洛生的眼睛里盡是欺騙性的溫柔，她身上的知性、成熟，無一不昭示著她是一位完美女士，可坐在她面前的裴夕檸卻知道，在母親這個職位上，她做的太少了。
這不代表這一刻她心底沒有動搖。
聽到了這樣的答案，裴夕檸突然哽住了，垂了垂眼，豎立起的鋒芒又偃旗息鼓，輕輕說：“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痛感早已消弭，某一刻的恐懼或許還停留在腦海里，而那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里，也絕對沒有他們兩位，有什么可回答的呢？
“夕檸，媽媽和爸爸想要補(bǔ)償你。”
裴夕檸不知道懷著什么心情離開的，總之還是提出早點(diǎn)結(jié)束飯局，與她計劃中的無異，八點(diǎn)便在稍微冷的街頭溜達(dá)。這個時候街上沒有人，她干脆不戴口罩，路上有寥寥幾輛飛馳而過的車子，她看看空曠的街道，又低頭看看路燈下僅有的影子，覺得一切真是戲劇化透了，又沒勁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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